因为日不作夜摸索。
这是句俚语。从前,阿婆、妈妈老是搁在嘴边念叨小音的,说她白天不想着写作业,晚上勤快起来了,摸索起来了,不睡觉
周和音觉得自己真的胆大包天了,敢朝妈妈暗示这种闲篇。
她说傅雨旸不是不会烧,是夜里想不起来,早上那一阵又来不及了,急火滚粥,再和她说话,忘了时间,忘了灶上的火
邵春芳再是个过来人不过了,又怎么会听不懂姑娘口中的夜摸索是个什么鬼东西。“你们哪天头也给我忘掉最好”
周和音眉眼皱起撒娇的颜色。自幼被惯养大的孩子,她总能恃宠而骄到那个点上,不是假爱的虚名,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你和爸爸没有忘掉,我们就忘不掉”
回归正题。她问妈妈,那周五的私房菜要怎么说“去嘛去嘛,妈妈,你也说过,人是要互相捧着的,你捧捧我,我捧捧你,这才是家的意义。”
邵春芳最后终究说动了周学采,不是女儿请客,是人家娜娜请。
说娜娜几回来家里,周爸春芳妈妈都殷勤招待,想请小音爸妈一起吃顿饭。
周学采不大乐意,nana又亲自来了一通电话,这才没磨得开颜面,应下了。
周五这天预备出门的时候,邵春芳看丈夫还是朴素的短袖长裤,委婉地劝他换一套,说那种地方,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的。
周学采满不以为然,嫌啰嗦,“我这么穿,还不让我进门了”
周邵二人少时七八岁就认识了,相伴这些年,邵春芳饶是刁蛮任性,但丈夫作为男人,软肋处她向来不轻易碰,一则他的养母;二则他的亲生女儿。
女儿这事,两回,周学采两个态度。头一回他那么冒进地打了孩子一巴掌,事后他懊悔不已,所以这一回,他始终不言声,哪怕夫妻同床共枕,周学采不言,邵春芳也跟着不语。
成年人最大的通病就是固执。固执得到的,固执失去的。有些事情,他自己不通,哪怕青梅竹马守着他的,也未必说得通。
即便养母还在,也未必敲得透他。邵春芳遥想,没准还会伤了母子情分。
但有些固执,就必须去点拨,点化。“这就是你的不讲道理。哪天,你女儿出嫁,你也这一身去送她”
周学采徒然来汇邵春芳一眼,后者不紧不慢,“你比我知道,终将会有这一天。周学采,你好自私,当初娶我的时候,你怎么一点不顾及我的父女分离的到你自己了,你就拿你的恩情绑架你的女儿呢”
“这世上谁都担保不了永远的对和永远的错,更没有绝对的大学,绝对的监狱。”
周学采惶惶站在那里,许多年了,二人没再像少时那样儿女之色。人到中年,为人父母的担子在肩上,眼前的男人从不忍心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软弱,今日,他反问妻子,“春芳,我都不晓得了,你告诉我,如果我妈还在,她会同意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梁珍到底是恨傅缙芳的,恨他让她的梦醒了,凉了,对于一个女人,大半辈子都挺过来了,你再回来作践我,这才是最不能原谅的。”
一个男人,跟你谈千秋万代谈良辰美景都是假的,他不肯和你落地,不肯和你扎根,就注定只是自私凉薄的个人出发。
可是,梁珍没有死。“但我不要我的女儿这样。”邵春芳走过来,轻声轻语地拥抱周学采,“你当我自私罢,我相信我的女儿,最差的结果,顶多和那个人散掉,她便死心了。你越反对,她心里越有个侥幸,侥幸和他圆满。那才是最要命的。”
阴历快到七月底,微风里已然有早秋的影子,残月似眉似弓。
nana和小音在私房菜馆门口等周爸春芳妈妈时,远远看一对中年人相伴而来,nana由衷感叹,“你父母真好。”
人好感情也好。务实率真的父母爱情。
才会养出小音这样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