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音俱不回答。一味催他出去。
“我看你精神大得很。”傅雨旸说,就不该心疼你,回头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口吻玩味,周和音来不及思考。只把他牵线木偶地往外推,某人也随她摆布。
主人俩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时,周和音才回答傅雨旸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存他的号码。
起初是没上心,这年头谁还正经存个手机号;后来是免得露破绽,当然她和他不是这么说的,当着nana和小罗的面,说如今诈骗电话这么多,“我是怕哪天骗子骗到你头上啊。”
刚洗漱过的傅先生有着最纯然的派头,这副派头是他这种人家教养出来且磨灭不掉的令行禁止,也是他这个年纪浸淫出来的规训。
他一只手闲抄裤袋,任由后头的周和音一面往客厅这边推,一面也由她哄。
三分主家之间的情趣,七分世故的拿捏气氛,他当着客人的面,打趣他身后的人,“你不骗我,这世上没人骗得着我。”
说罢,傅先生把闲心落袋的手摘出来,正式待客的颜面。
迎客的茶点暂且撂下,请客人移步到餐厅,桌上一切,管家部都帮忙布置好了。
傅雨旸征询客人的口味,尤其单独问小罗,“喝点什么”
小罗开车子来的,并不主张喝酒,傅雨旸也不勉强,桌上多的是饮料。
周和音再从冰箱里拿乌龙茶,和冰格里冰来,“小罗不喝,你也不要喝了。”
傅雨旸痛快点头,再和小音闲话的样子,“你当我愿意喝呢,中午那顿,八个人喝了七瓶梦之蓝6,那几个老家伙劝酒的嘴脸,实在难看。”
他再说,他当真是去吃斋饭的,“最后,席上添饭的时候,我真真吃了一碗饭。”
周和音脑补那画面有些好笑,因为她知道喝酒的人,一席下来,饮酒吃菜的饱肚子,最后吃饭必然有限,爸爸就是这样。她一面往火锅底料里冲热水,一面问他,“别人都没吃”
“我管他们吃不吃呢,反正我饿了就是。”
他再随口一句,你们江南人真爱喝洋河酒。
“你爸爸也是。”二人不谋而合的脑回路,“藏的那些洋河酒。”
nana不时插一句,说小音爸爸确实,酒鬼一个,练家子,“他们家炒草头,都是拿五粮液烹的。”
周和音务实纠正,“别。别中伤我们老周啊,凑巧你去的那回罢了。春芳女士找不到厨房的酒瓶子了,干脆拿老周的好酒炒菜了。”
周学采怪妻子,华而不实。炒草头,最简单的烧酒也一个味。
邵春芳嗯呐,好酒都要给你品才是好,给别人用就是错付了。
小罗帮着周和音搬家那天,见过周家父母,也说小音父母真逗,她爸爸说一句,她妈妈驳一句,典型的虎妈猫爸。
也像经典小品里的,白云黑土。
年轻人聚会碰头就是这么随意、即兴。等着火锅烧开、下菜的工夫,周和音和nana一起重温了那个经典小品,在座的人都耳熟能详那些词了,但依旧看得捧腹大笑。
nana知道这顿饭是傅先生请的,即便她执意为难吃火锅,傅先生也只言没有,正经地陪着。人家未必是看重他们,说白了,还是爱屋及乌,看重小音罢了。
“所以啊,与其搞定你爸,不如搞定你妈。”
“天底下只有一种风,刮起来最厉害。”
旁观者清。nana也不好直言同傅先生说什么,面上还是和小音八卦的样子,但是,慧黠甚至狡狯的人,他已然听懂了,倒是周和音,一时没领悟过来,“什么”
“枕边风啊。”
道理都懂。周和音比任何人都懂,这家里是谁作主,谁是生物链的顶端。
然而,她始终缺一份契机,或者胜算。
她不想贸然开口,开口的话,必然要赢得妈妈,哪怕不赞同,也起码冷静中立,而不是与爸爸为伍。
周和音自幼天真无忧,有限的人生里,最大的疾苦就是阿婆去世了。
她享受她偶然获得的爱情,但也热爱她的家人。
爱情从来不是必需品,它更像是一种情绪价值,一种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