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周遭都是人,她挤在潮流里,微微抬眸看他,有人心神再镇静不过,比那大殿里受人间供奉香火的佛祖菩萨都平和。
都说世上最难画的就是菩萨低眉。周和音别说菩萨了,她甚至读不懂眼前人的低眉。
他们一路上山来,都相安无事,因为她不问,他也不说。
周和音是觉得没资格过问,傅雨旸大概是觉得没必要朝她分说什么。
从前竟不知,一把香,燃透要这么长时间。周和音的手都快要举麻了,她一晃,傅雨旸就让她,“别动。”
“人家都拿到蜡烛上去过火的。”她嫌他火机的火不够大。
傅雨旸继续低眉,手里拢火,动作稳得很,“你这么喜欢半途而废的吗”说话间,火机上的火苗一抖,周和音有点吃不消这浓烈散开的线香味,微微一个喷嚏。
傅雨旸薄啧一声,“讲究点好嘛对着人。”
有人自认理亏难堪,不出声。待到那香燃透了,傅雨旸撤了火,周和音第一时间去翻包里的口罩戴,她才戴上,也听着晨钟声,预备擎香祝祷时,傅雨旸生生摘掉了她的口罩,他的强词是“好不容易来一次,好好求,让菩萨看到你。”
说着缴了她的口罩,走离这群敬香的虔诚人士。他说过的,他不信这些。
直到晨起的头一趟香敬过,人潮陆续散开在这寺内,周和音去边上找傅雨旸,他一身黑色休闲穿扮,站在黄墙绿琉璃瓦的影壁边,在讲电话。看周和音过来,没讲多少便收线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问她,“求什么了”
“宝相寺不是一直求事业前程的嘛”她还能求什么。
“佛祖都能保佑前程似锦了,岁岁平安又有什么难。”傅雨旸说,他没有他们贪心,“我只求,岁岁平安。”
中轴线上还有七八个殿堂可以参观,傅雨旸手机落袋,走过来朝她说,他们可以慢慢看。
她饿了,西偏殿后头有素斋堂,宝相寺的素斋一向可以,推荐她一定要尝尝。
就这样一路穿过钟楼、鼓楼,御碑楼,直到在那棵著名的古银杏树下,人潮再次攒动。傅雨旸说得没错,再也没有比寺庙更热闹的地方了。
众人都在拍照、合影。
傅雨旸想起了她的vog,“这里不值得你录一下”
“人太多了。”周和音觉得她的声音已经够大了,傅雨旸像似没听见,俯身贴耳过来,问她,“什么”
她看着他再一次低眉过来,心忍不住地被烫了下,比香灰无意掉在手背上更具体的烫和热。
“我说,古刹古树就该冷落清幽才有意境美。”所以她不高兴这样拍。
傅雨旸听清她的话,不置可否的样子,微微直起身,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再次响了,他不得不走开去接,这一通电话足足讲了十分钟不止,
等他再折回来时,周和音也才回复好家里那头的短信。
傅雨旸试着续上她刚才的话,“这里晚上五点闭门。”
“你要拍吗要的话,我们晚上五点以后再过来。”
周和音从小到大,最怕一中话术,先礼后兵。每次老师找她谈话,上来夸奖鼓励一通,准没好事;爸爸也是,爸爸找她谈事情,先说的永远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永远在后头,在“但是”后头。
她直觉今日的傅雨旸也是,他突来的殷勤,应该是要弥补什么
弥补他的爽约。他说,他可能得去一趟医院,没言明具体去看谁,周和音却不必点不必拨地懂了。
“我下午的机票,不能再改了。我爸妈去机场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