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中,谢嘉琅一步一步走进学堂。
小娘子怕得瑟瑟发抖,看到他走近,慌忙往旁边躲。
小郎君睁大眼睛,怒瞪着谢嘉琅。
谢嘉武叉着腰对他喊“你不要过来不许你和我们坐一起”
谢嘉琅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在一屋子兄弟姐妹的恐惧、厌恶、嫌弃中,走到离所有人最远的角落里,找了一张旧书案坐下。
小谢蝉回头。
她有段时间没看到谢嘉琅了。
他瘦了很多,个头好像高了点,脸颊瘦削,眉眼显得更加浓烈,明明神情清淡,因为这副不怒自威的眉眼,看去很不好相处。
一群孩子回头怒视他,交头接耳,说着他上次抓伤表公子的事。
谢蝉记得,陈郡谢氏有位小公子天生跛足,老夫人爱如珍宝,家里兄弟姐妹也都让着他。
谢嘉琅是谢家长房长孙,一出生就有癔病,何其不幸,外人也就罢了,血缘相连的谢家人对他也如此冷酷,没有怜惜同情,只有嫌恶,谢蝉心里有点难过。
上辈子,对谢嘉琅,谢蝉有过恼怒,怀疑,还曾授意心腹打压他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很感激谢嘉琅。
老儒生来了,学生们停下议论。
谢嘉文起立,领着弟妹朝老儒生行礼。
老儒生先检查功课。
谢嘉文和谢丽华得了夸奖,谢嘉武忘了功课,背不出文章,被老儒生训了几句,他满不在乎,等老儒生转身,对着其他人吐舌头。
轮到谢蝉时,老儒生有些诧异。
谢六爷先前已经带着谢蝉拜过师,送了束脩。
老儒生看谢蝉年纪小,估摸着小娘子贪新鲜,闹着要和姐姐一起玩,等真上了学一定哭闹,没放在心上。
谢嘉文他们几个四岁开蒙,头一个月,每天上学哭哭啼啼、被婢女哄着劝着塞进门,谢嘉武更皮,哭嚎,惨叫,踹门踢人,两个仆妇都拉不住他,上学像上刑。
小谢蝉不哭不闹,不必人教,自己安安静静坐着描大字,乖巧认真。
老儒生满意地捋须,要谢蝉接着描红。
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谢嘉琅,老儒生叹了口气,看完他捧出功课,不咸不淡地点评几句。
小谢蝉心里暗暗吃惊。
江州远离中原,文风不如中原鼎盛,谢嘉琅长在此地,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誉满天下的名师,却能金榜题名,她以为他必定天赋异禀,从小受人瞩目。
可从老儒生的神情来看,此时的谢嘉琅似乎不算特别出色。
第一天上课,谢蝉在纸上写满大字。
散学了,谢宝珠拉着谢蝉一起走出学堂。
谢丽华邀请几个堂妹去花园玩,知州夫人送了她一盆荷花,有一枝是罕见的并蒂莲,她让婢女先回府准备,想办个小的赏花宴。
小娘子们雀跃不已,对谢丽华的崇拜羡慕更多了几分。
谢宝珠插进去和她们一起说笑,又把谢蝉给忘了。
小谢蝉腿短,跟不上姐姐们的脚步,干脆慢吞吞走在后面。
婢女酥叶担心了一上午,怕女郎哭了、饿了、渴了,拿出点心果子哄她。
等其他人都走了,谢嘉琅收拾书册,起身离开学堂。
外面只剩下他的书童青阳等着。
主仆俩走过长廊。
“长兄。”
树荫底下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稚嫩嗓音。
谢嘉琅目不斜视,接着往前走。
“大哥哥”
这回青阳确定喊的是自家郎君,小声提醒谢嘉琅,“郎君,小娘子叫你。”
谢嘉琅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