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李长安也没有说完,而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当年皇统之争时的短暂接触,就已令李长安敏锐地意识到武平侯府多年来深受惠宗庇佑,远离朝堂狗斗,委实拙于权谋。
然而,惠宗与崇安帝却实在截然不同的两种帝王,前者纵使是将武平侯府当成工具人,至少也有几分真心。可后者,就纯粹是将长孙肃当成工具了。好比这一次,这祸是崇安帝自己闯的,锅是长孙肃帮他背的。最后背锅人非但没有补偿,自身实力又再度受损。也不知崇安帝哪来自信,长孙肃会愿意永远做着亏本买卖,同时还要一如既往地对他保持忠心
鹿深森见李长安如此长吁短叹,不禁冷嘲道“宦海沉浮,倘若只有忠勇没有谋略,那就不该窃居高位以免连累亲朋。”
李长安虽说内心十分认同鹿深森的话,可看在长孙临云的面上却仍是忍不住为长孙肃挽一挽尊。“人无完人,羽林卫地位特殊首重忠心,当年惠宗选择他也是取其长处。”
李长安以为自己这话十分公道,哪知鹿深森听了却似笑非笑地言道“你跟长孙临云不是过命的交情么那日陛下遇袭,听闻长孙临云宁愿抗旨也要助你。这投桃报李,今后你难道不该多多为武平侯府画策吗”
李长安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直视着鹿深森的眼睛道“小鹿,你再说酸话,我可能真要怀疑你对我是不是有意了。”
鹿深森的脸孔瞬间涨地通红也不知是羞是气,过了半晌,他大力“呸”了李长安一口,扭头就走。
李长安放声大笑,快步追上鹿深森,搭住他的肩头。“一会我挑两本书给你。”
“这是为何”鹿深森斜乜李长安。
“只是忽然发觉你还挺有当智将的潜力的。”李长安一脸期盼地拍了拍鹿深森的肩头,“别荒废了”
十日宿卫结束后,杜恒文第一时间拉上李长安又去了一趟“食为天”。对外,杜恒文号称是要将李长安错过的那顿饮宴给补上,可实际是为了什么,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只因是密谈,杜恒文特意要了一个小包间,却是免去了李长安再度面对咏梅的尴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恒文便直言道“查过了,应回平民出身,金陵人士。十八岁入羽林卫,至今已有十五载。三年前,陛下亲自将他提拔为三营都尉。而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明扬门看门,始终默默无闻。按羽林卫的规矩,校尉年满三十五就解甲。若非陛下,这个时候他早该被调去守外门等退役了。”
原来大陈朝也有三十五岁的中年失业危机
李长安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方回道“这么说来,他应是在兴平年间入的应龙卫。”
“先帝在兴平七年赐死乌从善,解散应龙卫。算算时间,倒也的确赶得上。”杜恒文亦点头认可了李长安的推测,“我听闻,当年先帝赐死乌从善与百官几乎反目。后面该如何清退应龙卫,三司六部也就不好过分插手了。如果当时应龙卫隐入了羽林卫,那么应龙卫的事长孙肃就不会不知”
“就算以前不知,现在也应该知道了。我甚至怀疑,现在长孙肃才是应龙卫的卫率。”李长安却无心追究长孙肃这些年的心路变化,只管说出他自己对现状的判断。
端阳行刺功败垂成,明明是应龙卫失了手,最后却是长孙肃出来背了锅。李长安估摸着,以崇安帝的性情很有可能会将应龙卫卫率的位置给长孙肃,表面安抚,实则将黑锅砸实。
“什么”李长安这番话语气淡淡,可杜恒文却差点连筷子都给吓掉了。只见他面色倏忽数变,沉思许久方才在心底确认李长安的推测不无道理,不由嗔道“李二郎,你这不是害我么连长孙肃都成了应龙卫卫率,那咱们还查什么查,赶紧跑路才是正经”
杜恒文自幼在金陵长大,知道长孙肃的威名。长孙肃半生执掌羽林卫,将羽林卫整治地犹如铁板一块。有他一声令下,要羽林卫拔刀剁了陛下可能有点难度,但要羽林卫拔刀剁了他俩,那绝对比杀鸡还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