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自从见识过李长安谈笑间世家灰飞烟灭的霸气,区区一个昭明盟真不在狸奴的眼里。然而,他少年心性,却依旧容不得未乙在这里倒打一耙,当即出声怒道“未乙现在究竟是你们与我离心离德,还是我与你们离心离德在昭明盟内,我是主、你是从,多年来你可曾来拜见昭明盟中如今资财几何、兄弟多少、势力多大,你可向我禀告怎么,你们的忠心我尚未得见,你却胆敢来向我要投名状了么”
未乙站了午癸,要奉薛盟为主,一直想将申丙和狸奴二人排挤出昭明盟。自然一直努力淡化他们的存在,不让他们插手盟内事务。是以,狸奴说的这些,当然是一件也没做过的。甚至,不但以前没做过,将来也同样不会做。
可今日被狸奴这么光明正大地提起,却又成了正经的罪证。机巧如未乙,一时竟也讷讷不能言。
却是午癸十分光棍,当即大声囔囔“你身世存疑,凭啥教兄弟们尽忠不得拿出点本事来”
这话大概挺符合武夫胃口的,至少午癸的那帮拥趸登时轰然叫好。就连原本围在狸奴身前的那一群,神色间也略有松动。
狸奴终究还是个孩子,这辩论的水平也远不如当年的李长安。此时被午癸拿话挤兑住了,他一时三刻竟还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却是柴叔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只有这一件事,一听午癸口风松动,当即单刀直入“午癸,你的意思是但凡我家主人为你们解决此事,你们就奉我家主人为主”
午癸听得柴叔这一问,也傻眼了。原本早就商定的搁置争议解决难题,这话赶话地怎么就成了解决难题尊奉明主了呢
但事已至此,午癸也不好反口复舌,只得硬着头皮道“眼下这就是昭明盟最难的一件事解决了,一切都好说;解决不了,那也什么都不必说了”
午癸这一定调,对柴叔等人无疑是重大突破,他们立时双眼发亮地望住了狸奴。
狸奴也傻眼了。过了一会,他往地上盘膝一坐,撇过脸断然道“要我出卖长安哥,你们想也别想”
这态度,明显是油盐不进,准备耍无赖了。
“小主人,不用你动手”柴叔却在此刻殷切表态,“让我来”
狸奴早知柴叔深恨李长安,见他自告奋勇却也并不十分意外,只沉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不肯只是因为不想自己动手”
“小主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柴叔苦口婆心地劝他。
“是啊,薛公子”就连未乙也不阴不阳地要挟他,“昭明盟这么多兄弟的生死存亡、怀悯太子一脉的复国大业,在你心里难道就都比不上区区一个李长安么”
狸奴终是被顶到了墙角,不知不觉间额上已隐隐见汗。眼见大伙一个个神色悍勇地望着自己,狸奴已然心知今日若不松口,怕是连柴叔都未必保得住他。
他心思急转,半晌,忽而爆出一声冷笑。“你们是欺我年幼好糊弄么无凭无据,今日指我的救命恩人于大业有妨,我就该杀了他;明日指我于大业有妨,我是不是还应该痛痛快快地自尽”
狸奴这话到也甚有道理,柴叔即刻又扭头望住了未乙。
未乙扭头去看午癸,午癸一言不发。
于是,未乙长叹一声,亲自上前将狸奴扶起又恭恭敬敬地送回了他原先的座位上,这才缓缓言道“薛公子有所不知,自从太孙兵败、辰乙叛变,咱们昭明盟是风雨飘摇。可笑辰乙以为投了朝廷就能从此荣华富贵,却不知那陈哀帝性情歹毒,根本瞧不上他只给了他一个应龙卫副卫的虚职,还是令他来追杀我们,令我们自相残杀。可惜,辰乙在盟中多年深得太孙倚重,盟中不少据点他都知晓。咱们这些人为了逃避追捕,只得将经营多年的据点尽数舍了,数年来不知死了多少手足兄弟。直至申丙聚盟中数十位好手,一举将辰乙围杀,方才真正脱困。”
说到这,未乙当下转身向柴叔深深一揖。“申丙,若非有你,昭明盟早已灰飞烟灭。你的大恩大德,兄弟们一直都记着。”
柴叔眼眶一热,当年跟随他参与围杀辰乙那一战的,都是与他相交数载的好兄弟。那一役后,他的那些兄弟们,十不存一。也正是因为如此,从此自己在昭明盟的实力大减,竟教午癸又找来一个所谓的“小主人”。如今柴叔回头想想,当年未乙吹捧他,请他前去围杀辰乙,何尝不是借刀杀人
想到这,柴叔心中滚涌的一点热血立时又化为一片愤怒的冷凝。“未乙,你话说地好听,事却办地不地道。我为昭明盟出生入死,你们却另找了妓女之子扶为主公”
非但如此,还将狸奴丢弃在外。若非柴叔亲自去寻,怕是早喂了老虎。
而这,正是李长安与他俩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