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活着,”陈彩花低下头重复了一遍“我心疼啊”
宋城杨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样下去,那个孩子,以后怎么办永远是个异类,永远无法融入社会。
“你需要钱”宋城杨轻声问。
“是,后来我又向上级申请过资金,给他做个整容手术。但是申请被驳回了。批复说资金有限,应该把钱用在救命的地方,而不是用来整容上。”
“我也组织过捐款,但是一起等待捐款的,不只有他,还有其他生命垂危的孩子,那些孩子肯定应该优先。”
“我没办法了。”她轻声说。
“六是怎么回事”这是宋城杨最介意的事情。
“小六心脏病,天生的,刚开始他爸妈看他是男孩,不舍得扔。治了几年,花销太大,最后就放弃了。”
“小六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已经六岁了,是个大孩子了,懂很多事。他和我说过,半夜里听到过爸妈说话,爸妈说,这么些钱,都够再生两个孩子的了,然后他就被放弃了。”
“小六一直都不爱说话,但是很懂事。他长大了,就像是整个福利院的孩子王,孩子们都听他的,叫他哥哥。他知道我们缺钱,帮忙想办法,组织孩子们少吃饭。”
“没什么用,”老太太摇头“我问过了,那个整容手术很麻烦,费用比切除后脑的肿瘤更高。”
“后来,小六再次发病,医生说这次没救了,他的父母已经耽误了最好的机会。”陈彩花声音有点颤“小六和我说,等他死了,让我把他卖了吧,他以前听他爸妈说过,有些地方能买卖,并且很贵。”
“他让我用卖他的钱,去给其他孩子治病。”
“他说,既然孩子们叫他一声哥哥,他想给弟弟妹妹们留点东西。”
“临终前,他安排的好好的,给弟弟整容,别那么丑了,给妹妹买最贵的进口药”
陈彩花终于哭了出来,号啕着“他那么懂事,我不想那么做但是再不做手术的话,其他孩子就晚了啊”
“我总得救一个。”她双眼无神地喃喃。
小六的卖命钱,用到了其他孩子身上。
那个脸孔变形的孩子,已经接受了一次手术,后续还有很多次。
一次次修正,他会从怪物变成人。
等他长大后,就会带着他那个没机会长大的六哥哥的惦记,走向社会,当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后来,我就留下来了。”宋城杨对潘敬他们说“她一个老太太,做了错事,我不想让她再错下去了。我看着她,也陪着她。”
后来,他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把福利院从比较繁华的地方搬出来,这样子就没有人为了编制专门考到这儿来了。
他们用了院长已逝女儿和丈夫的名字,当工作人员。
陈彩花家乡无依无靠的大姐,被她带来,在这里照顾孩子、也做做饭。
还有他们在附近见到的种不动田的老大爷,让他当门卫。
如果遇到了检查,就让老大爷的儿女暂时过来,当下工作人员。老大爷的儿女们勤勤恳恳种着父亲的地,并不深究这是在做什么。
就这样,他们两个,密谋了这一场大事。
“我们想让孩子们活下去,也想让孩子们正正常常活下去。”宋城杨说“但是不能再做小六那样的事了。总得从别的地方搞钱。”
“最怕的就是检查,但是检查都不太严格。毕竟都只是为了工作而已,不会有人深究。所以我们只装修了一楼二楼,并且装修的很好,这样子能多得几次优秀,奖金更多。”
“但是钱不够,有些孩子的病需要很贵的进口药养着,不能报销。普通家庭都养不起这样的病孩子,上级更不会拨款,这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所以我们得自己出去要钱。”宋城杨语气低落。
“要钱这事不好办,我跟院长去过。”
“遇到了善心人还好说,但是大家挣钱都不容易,所以我们吃了不少冷脸子。她又不会说软话,就挨骂更多了。”
“有说她不要脸的,有说她诈骗的。我跟她去了两次,就受不了,想骂人,想哭。”
“后来,她就不让我去了。”
“院长说,年轻人,别受这气。她老了,看开了,怎么都能受。”
“楼上不能让你们去,因为没怎么装修,但是还有别的原因。”
宋城杨带着他们上楼了。
打开了楼梯门的锁,他们走上去,看到了毛坯墙,和挤在一起的小床,很干净,但是非常简陋。
这一层的尽头,有一间关着门的小屋。
宋城杨走到门口,骄傲地拧开门“看我们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