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一列表格,写满了当时宋城杨的手术信息和术后护理事项。
在备注一栏里,有一行小小的、不引人注目的字
供体六。
他以为这是编号,却在另一个文件里,看到了姓名栏,出现了一个单字,六。
也看到了供体来源,小雪花福利院。
宋城杨心里一阵凉意。
那个孩子,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在发痛。
此后,他试探过自己的姐姐,但是姐姐对这个话题很避讳,不愿谈起。
终于,宋城杨做了决定。
他要去看看那个孩子生长的地方。
过去的路上,少年做好了决定,如果真的那里存在非法的勾当,那么他会举报,不让其他孩子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也让那些做了错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少年担心自己的家人。
他怕姐姐会被一起抓进去,所以一路上思考,想好了匿名举报方式。
但是到了地方,改变了他的计划,也改变了他的一声。
宋城杨直接找了院长,那时候的院长,面色更加蜡黄。
老太太听了宋城杨的来意,明白这是“六”的供体接受者。
她黯淡的眼睛被耷拉的眼皮遮住了一半,长时间地看着宋城杨的眼睛。
她把宋城杨带进了办公室里,又叫进来一个孩子。
陈彩花院长没说话,让那个孩子站在宋城杨面前。
宋城杨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认真看了看。
这个孩子,脑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道疤痕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那个孩子的脸。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曳着,那个孩子的面孔整体向右挪移。
孩子左边的五官比右边的更加分散,似乎已经经过了手术,已经有了轻微的修正,但还是很诡异。
他的脸像是被拼凑起来一样,面对这个孩子,宋城杨能认识到他是个人,但很难将自己和他当成同一个物种。
像个怪物,宋城杨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老太太让孩子出去了。
“他出生时,脑子后面就有肿瘤。”陈彩花说“后来越长越大,把他的五官挤压变形,因为治疗费用比较贵,父母把他抛弃了。”
这是个令人心疼的故事,但是宋城杨不明白这和“六”是什么关系。
“我送他去了医院,”老太太语速很慢“医院的结论是,这个肿瘤会继续生长,影响他的脑子,甚至可能致死。我向上级递交了医院的报告,然后申请了医疗基金。”
“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如果孩子有疾病的话,一定会治疗,务必让有机会活下去的孩子,活下去。”
“我的申请通过了,资金拨下来了,他脑后的肿瘤也被成功切除了。”
“没了那颗肿瘤,他能活很久了,对他的治疗也就结束了。”陈彩花平静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宋城杨沉默了,他明白了。
“他能活下去。”宋城杨轻声说“但不是作为正常人。”
“是啊。”陈彩花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看着他,难过啊。”
“捐款的时候,别人都不愿意给他拍照,甚至不愿看见他。”
“有一次,领导要过来视察,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最好别让他出来。”
“他懂事,一有外人来,就自己藏在屋里。”
“可我心疼啊”老太太已经老了,泪腺不发达,哭不出来。
但是宋城杨能听到她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