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锦心似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仰着头望着天边,婄云笑了,“可不是吗,白日里下了大半天,今儿晚上又下起来,明儿一早就得盯着院里人扫雪,有得忙活了。”
锦心随口道“只叫小安去办便是了,我瞧她如今言谈办事都颇为爽利干脆,却有些你当年的风范。”
婄云道“主子还记着奴婢当年的样子”
“说过不要自称奴婢了,一来如今在江南家中,也没当年那样大的规矩;二来我心里也把你只当婢女看待。”锦心接过她递来的汤婆子,温声道“就跟绣巧她们一样,以我自称,不好吗”
婄云默了半晌,无奈道“奴婢、我只是习惯了,这样自称着,就好像还是当年一直左右不离陪伴在您身边的时候一样。”
锦心道“如今你不也是左右不离,时刻陪伴在我身侧吗”她扭头看了婄云一眼,眼中带着笑,抬手指了指窗外“瞧,好漂亮的雪景,叫我想起当年,慈云谷外那场大雪,南北两地风景差异不小,南地的雪与北地相比也是另一番风韵。”
婄云柔声道“您若是想念北地风景,日后有得是去瞧的机会时光天儿冷,您还是回榻上去吧。当年慈云谷外您学杨时程门立雪,回去实实病了一场,叫咱们好不揪心。”
“我这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锦心垂头轻抚汤婆子套子上的绣纹,仙鹤衔灵芝,是这些年最常出现在她身边的纹样了。一切物什上,只要动得上针线的,最终绣上的多半都是这两样。
锦心摩挲着那颗灵芝细密的针脚,似乎轻叹了一声,“要过了年了啊”
她的声音低低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若非婄云耳力绝佳又一直仔细听着,还真注意不到她这一声。
婄云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锦心腕上的手绳上,其中一颗玛瑙珠已微有些褪色,虽还不大明显,但以婄云的眼力,月光雪光明亮如此,她怎会看不清楚呢
另一颗珠子还是殷红殷红的,按照乘风的说法,这两颗珠子一起佩戴的时候,只会先行消耗其中一颗的力量,等到其中一颗的力量消失殆尽了,下一颗才会开始发挥作用。
虽然婄云有时候觉得这很没道理,可这珠子的存在本身就是没什么道理的不是吗
锦心这时已转过身来,笑道“好了,睡吧。我不过是这几日事多,有些睡不安稳,等剩下的那点文书看完,我心里没什么事情挂念着,便可以安睡了。”
婄云心道但愿如此,口中并不反驳,只扶了锦心一把,“您总是要注意身子才是,那些文书荀平也会留意,其实如今的局面,并没有到一定要您豁出时间身体去翻阅查看那些文书线报的地步。”
锦心摇了摇头,“没什么,两卷文书罢了,我从前哪一日看的文书不比如今一个月看得要多不算什么,只是我自己没有当年那个精神心气儿了。再有两年,两年之后,若是还没有什么动静,那我也不理了。”
这话是实话,她一向不打无准备的仗,凡是都会提前筹备周全不假,但她也不是会杞人忧天的人,会因为一个猜测舍出自己的身体去,时时警惕提心吊胆。
她如今的行为是为求“周全”,可若是两年之后嘛动静没有其实她已经考虑好到时候怎么拆乘风的招牌了。
看她的神情婄云就知道她肚子里没酿好水,抿嘴儿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道“好了,不想那些了,您就睡吧。这一年来您这身体也没个消停的,这眼前落雪了,天气转凉,可更要仔细了,再染一场风寒,我师父能哭出来您信不信”
锦心自然哼哼道“闫老会不会哭我不知道,但我若把这话学给闫老,他定会用功课堆得让你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