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从她跪下变相认罪那一刻起,文夫人便心知肚明了。
秦嬷嬷固然有些私心,但她对文夫人几个孩子的用心也是旁人无法比及的。
也因此,文夫人心中对徐姨娘便更为愧疚。
“好了。”文夫人终于开口,打断了秦嬷嬷,“碧春,把秦氏和赵氏带下去,我回头再审。碧荷你去前院,看看老爷在不在。”
一直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碧荷碧春得了吩咐,连忙应是,不敢耽搁也不敢多言语,低着头去办了。
秦嬷嬷在府内一向是威风八面的样子,人人都知道她是太太的心腹,嫁的男人是秦老嬷嬷的小儿子,她仗着太太撑腰,在府内甚至压她男人一筹,当之无愧的内院掌事中第一人。
定颐堂中的丫头们平日里多受她教诲敲打,尤其是一众年轻的婢子,对她更是畏惧极深,此时看她这个狼狈样子,心里自然复杂。
文夫人只留下徐姨娘在屋里,她再次恳切地对徐姨娘道“素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完全,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妾身相信太太是行事公允之人。”徐姨娘道“只求太太一切按府中规矩处理,还妾身与林哥儿一个公道。”
文夫人定定看了她一眼,终是点了点头,“你放心。”
徐姨娘便站起身道“林哥儿受了些惊吓,恐怕沁姐儿哄不住,妾身便先告退了。”
文夫人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叫住她。
房门的帘子一落,屋子里再度陷入一片寂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文夫人一人,她僵坐许久,终于缓缓扬声,唤“碧春,你进来。”
那边徐姨娘带人出了定颐堂,却没往后头走,周嬷嬷小心地问道“姨娘,咱们不回去吗”
徐姨娘道“咱们往前走走。”
她在府中二十余年,无一日不小心谨慎顺从温驯,无一日不循规蹈矩恭谨待上,但今日,她抛掉所有理智与谨慎,只想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求一个公道。
即便清楚文夫人的为人,她也不想赌那些微的可能。她势必要扫清所有的“可能”,如果文夫人有心袒护秦嬷嬷,那么必然会在文老爷身上做文章。
徐姨娘目光淡然地抬头,缓步向前,发间一支镶嵌着碧玉的银钗一如往日的朴素简单,嵌在钗头的小小米珠却也在日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骆嬷嬷知道再往前走,那么等文老爷从前院过来的时候二人便必会碰到,迟疑一下,不由深看了徐姨娘一眼。
“姨娘。”沉默了半日的骆嬷嬷终于开口,轻声唤道。
徐姨娘脚步未顿亦分毫未乱,脊背挺直,“我自有分寸。”
骆嬷嬷于是不再言语,而是微微垂头跟在徐姨娘身后半步,做好了一个沉默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