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何似飞这首诗明显已经写完,这张纸张却不见前半部分,余明函忙把书案另一侧那堆带着新墨的纸张挑拣出来,一张张翻看。
片刻后,终于找齐了四张纸,拼凑出何似飞的前四句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1」
看着这首诗,余明函几乎能对他的茫然和困顿感同身受。
可他困顿后,没有选择那条抛弃了乔影的坦途,而是坚信,凭着自己的才华和学识,终有一日,可以像姜太公、想伊尹那样,位极人臣。
余明函终究是再也说不出修书一封,不要乔影的话。但他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在何似飞写完搁笔后,对他道“冲动、热血是少年人的特性。为师只想问你,似飞,你是离不得那乔家阿影,还是只想逆反为师的命令”
何似飞眼眶也有些红,给老师行了礼,道“学生没有离不开乔影,亦不想违抗师命。不肯推拒此事,一因学生在世为人,便要言出必行;二因知何兄一腔热忱,学生莫不敢负。”
余明函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第一点好理解,他徒弟向来是真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鲜少朝令夕改;
可第二点,他方才了解过那乔家阿影假扮男子后,便化名为晏知何,似飞叫他知何兄,意思便是他不想辜负知何兄的友情,而非是对乔影的爱情。
他迫不及待问出口“你对那乔影,当真并非喜欢”
话音落下,余明函才想起来,自己睡前,似飞的确是说过,在发现乔影是哥儿后,他是惊怒参半的,并且他对乔影的情谊并不明晰。
真要论情谊,何似飞还是跟晏知何感情深。
可当时那乔影哭着问了似飞“再见时,你可会娶了亲”,他这徒弟便意识到自己内心是不想让知何兄嫁与他人的。
因为,嫁为他人夫,两人便彻底形同陌路。世间再无晏知何。
余明函自己想明白了,见徒弟还纠结着回答不出来,没好气道“暂时别想着谈情说爱,今晚即便没怎么睡,白日里不得补觉,这些书得开始看了还有,这首诗你自比姜太公和伊尹,可不许随便放出去,不然不等陛下发现你,你就被其他官员处理了。”
何似飞连忙颔首,道“谨遵老师教诲。”
余明函又有些困,却还是坚持着把何似飞这些草纸收起来现下这首诗不能放出,待日后徒儿登入金銮殿,官拜宰相时,那还不能放么
这么好的文采,可不许委屈到不见天日。
想了想,余明函又在旁边用自己笔迹写下了时间,壬辰年八月廿一日寅时。
即便日后他化为一抔黃土,看不到这首诗作临世,但有他字迹作证,便可证明是似飞年少时所写。
做完这些,余明函又有些困,他强打起精神将这些诗文装入箱中,便打算回去再休息片刻。
何似飞自然是搀扶着老师回去的。
这会儿是后半夜,星稀月明,看着那缺了小半的月亮,何似飞忽然道“老师可曾去过牧高镇”
“去过。”余明函说。
他平日里不让余枕苗扶,偶尔即便是让他搀扶,也鲜少将重量压在他臂间。
但对于这唯一的徒弟,余枕苗便不掩饰自己的困意,脚步沉重,让他好好搀扶着。
“老师去过那儿”何似飞惊讶。
如果画在地图上,牧高镇上河村不仅是木沧县的边边角角,还是行山府,乃至整个绥州的边边角角。
“老夫年少时啊,可没你小子这么沉稳踏实,当时我们上午在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