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周壮已经放弃还钱,做好了在下个月成为江南商人签死契仆人的准备。
纪新雪久违的觉得头昏脑涨控制不住脾气,仿佛他之前喝的那些又苦又涩味道说不出诡异的解毒汤药都白遭罪,抬起手就要往桌面上砸。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仅仅是前三个月,周壮就要多背负五百零四枚铜钱的欠账,比他总共欠钱的四分之一还多。
从第五个月起,周壮每月的还钱数量开始变少,日益减少的利息猛地窜了上去,很快就超过周壮每月还款的钱数。
也就是说哪怕周壮每月都在竭尽全力的还钱,因为高额利息的存在,他欠笔墨铺子的钱仍旧越来越多,早晚都会成为江南商人的死奴。
虞珩及时伸手接住纪新雪携着震怒砸向桌子的手,低声劝道,“莫要因为他人的错处与自己过不去。”
纪新雪明亮的凤眼瞪向虞珩,另一只手中的黄纸甩的飒飒作响,咬牙切齿的道,“周壮只欠笔墨铺子二两银子,在十五个月中至少还给笔墨铺子三两银子,最后却成了江南商人的死奴”
江南商人通过十五个月的时间,白得至少一两银子外加一个死奴。
按照张思仪话中的意思,周壮在安业百姓中不是个例,整个安业不知道有多少个周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欠债越来越多,绝望的等待成为死奴。
纪新雪难以想象周壮在第十五个月还给笔墨铺子三十二枚铜钱,拿走他已经累计欠债九千九百九十九枚铜钱的记录时在想什么。
是想最后一个月要如何陪伴家人
还是在揣测死奴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会不会有如同周壮这样的人,在每月还款追不上利息的时候生出让家人也去找笔墨铺子借钱,先度过危急的想法
虞珩动作轻柔的顺着纪新雪的脖颈顺到脊尾,柔声安抚纪新雪,“我们可以惩治江南商人,处理安业县令,让安业内再也没有这种高利。”
纪新雪紧闭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压抑越来越汹涌的怒火。
凤郎说的对,当务之急是阻止越来越多的人成为死奴。
“那些成为死奴的人如何了”纪新雪哑着嗓子问张思仪。
张思仪犹豫了会才在虞珩催促的目光下告诉纪新雪真相,语气难掩沉痛,“他们被送到南方,再也没有回到安业,也从未托人传信回来。”
死奴和普通奴仆不同,普通奴仆只是低人一等,死奴甚至不能算是人,他们只是主人的财产。
无论主人对死奴做什么,哪怕是活生生的抽骨剥皮,当地官员都无权过问。
当年武宁帝登基时,想要废除死奴,已经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武宁帝动他们的财产。
哪怕世家在武宁帝和乾元帝手中败落,乾元帝再想起母亲的遗志,想要废弃死奴时,仍旧遭到了巨大的阻力。
不仅传承数百年的世家享足了死奴带来的便利,刚从虞朝开始发家的勋贵和朝臣也不愿意平白损失财产。
最后,乾元帝和朝臣们各退一步。
乾元帝没有禁制死奴而是下达新令。
只有家中无产之人才能成为死奴,这个产包括自己和直系亲属的房屋、土地、店铺、如牛、马、羊、狼等动物也算。
但凡一人成为死奴,其三代亲属皆要服役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