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这回一去都督府,就见到了钟慈,钟慈拿着那封满纸骚话的信,问是不是他写的。
老爹真是不傻,他一想,钟慈把信留了这么多年,又赶在这时候跑来问他,立刻就承认了。
时隔四年,钟慈给了他回信。
那封满纸骚话的信上准是写了一些见不得人的,老爹言简意赅,只说自己写了“午时三刻,邀卿赏月,愿卿着蓝衣,书不言尽,府中槐树下见”。
钟慈只回了他一个字。
好。
“所以,我娘她会嫁你,是因为你那时赈灾救民的壮举”
“哎,其实说来惭愧,我,我当年压根就没想着什么大仁大义,只是看不惯他们独吞那些赈济粮,可恁娘,为着这件事,等了我四年。”
“恁娘跟我说,纵使富贵滔天,不能兼济天下,也是白白富贵一回,白白到人间活这一回,做人,应当以天地之心立心,以生灵之命立命。”
楚熹脑海里,并没有多少关于钟慈的记忆,可从府中老仆和老爹的口中,她能构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能想到那该是一个多么漂亮,善良,温柔的女子。
老爹又叹气,他今日只在说到第一次见钟慈的时候笑过“恁娘还在世时,我做那些扶危济困的事,就是为了哄她高兴,并没有将她那些话真正放在心上,没承想,今日又从恁嘴里听到了,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老爹的意思是,同意盖安民村了”
“安阳城里有多少粮草,恁自己心里有数,恁看着办就好。”老爹是有一颗善心的,可腔子里更多的坏水“实在不行咱就给沂都写信,既然是善举,咱们出力气,沂都出粮食,给他一个好名声,他肯定乐意,说不定还能赚一点。”
楚熹原本还怕自己动用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粮草,老爹会不同意,得了他的准话就放心了。
说干就干。
快步走下城楼,召集一众城卫“把百姓们送来的干粮拿好落吊桥开城门”
城卫齐齐应道“是”
护城河外成百上千的流民,自觉走到了绝路,正低声呜咽,忽听“咯吱”一声巨响,纷纷抬起头来,只见那高耸巍峨的城门缓缓落下,铁锁链晃荡着,一点点绷直了,城门重重的落在土里,光晕之下飞尘四溅。
“城门城门开了”
不知谁流着泪喊了这么一声,千百流民顿时嚎啕恸哭,仿若死里逃生。
安阳城里的百姓也不禁红了眼睛。
几个统领带着众城卫出了城门,将那些果腹的干粮分发下去,流民们无不感恩戴德,连声道谢,可当他们吃饱喝足,想要进城时,又被这些城卫拦下了。
“不,不让我们进城吗”
从安阳再往东走,便是沂州境内,要徒步千里,走上足足半月,他们无论如何也挺不过去。
“是不能让你们进。”
这一队人高马大的城卫里,突然冒出个身着锦绣,肤如白雪的小姑娘,她一开口,那些城卫各个俯首听命,流民们意识到她便是安阳的少城主,忙跪下来叩拜“我们实在是没活路了求少城主开恩我们此生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少城主的大恩大德”
沦落到这个份上的流民,不过是一些以耕种为生的穷苦百姓,便是耕种,也是东家的地,他们两手空空,大字不识,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一片诚心却不假。
楚熹正愁怎么同他们说安民村的事,仇阳默不作声的搬来了一把凳子,楚熹当即扶着他的肩膀,踩到了凳子上,叫所有流民都能看见自己“你们不是没有活路”
小姑娘声音清脆,字正腔圆,透着一股善意,跪在地上的流民不自觉又抬起头,寂静无声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