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落下,变成桥,车轮骨碌碌的滚过去。仇阳撩开帘子向外看,见那些守城门的城卫各个穿着一样的衣裳,七八成新,干净,没补丁,心中不禁暗喜。
若不用愁衣裳和鞋,这倒是一桩极好的差事,哪怕赚一两月钱,也足够他吃饱饭了,再不济,他还可以种点地。
仇阳踏实下来,终于有闲情逸致看看这安阳城。
西北军攻占了丘州,沂都起兵造反,四处都乱了套,这安阳城却仍是太太平平的,百姓们衣着光鲜,面无愁容,路边有卖瓜果时蔬的,也有提着菜篮子挑拣的,幼童在街上追逐打闹,一头撞进大人怀里,大人扯着嗓子喊“这谁家小孩呀”,立刻有人回应“是王家当铺的,小崽子皮实着呢,甭理他”。
仇阳胸腔里颤颤悠悠的吐出一口浊气,又被其他东西填满,满满当当,扎扎实实,那滋味像是他生平头一回吃饱饭。
打定主意了,再也不变了。
他要留在安阳,守好安阳的城门。
楚熹为了逃出蟠龙寨,神经紧绷多日,总怕自己计划败露,又连着一天一夜没睡,是彻彻底底的筋疲力竭,回到安阳城主府,忽然间放松下来,积攒的疲倦便一股脑找上门。
同老爹吃过饭,安顿了仇阳,回到房中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然是翌日晌午。
睁开眼睛,还迷迷糊糊,看到冬儿喊她小姐,才意识到自己回了家。
“冬儿。”
“小姐”
楚熹一把推开冬儿的脸“够了,真的够了,我记着昨晚上这久别重逢的戏码上演过一次了。”
冬儿泪眼汪汪“小姐你都不知道这些天奴婢多惦记你。”
“我知道,看出来了。”
楚熹瘦了一圈,冬儿也瘦了一圈,她本来就是细长的小脸,这么一瘦顿时显出几分弱不禁风,看着怪招人可怜的。
楚熹虽然深受感动,但她毕竟是反煽情协会会长“多吃两碗饭吧,你还是胖点好看。”
“小姐饿不饿,厨房特地备了你最爱吃的五香糕,还热乎着呢。”
“饿,我还要吃冰糖琥珀糕。”
“都有奴婢这就去拿”
“等等。”楚熹叫住冬儿,靸着鞋下地穿衣“你把厨房的糕点样样疏疏装一些放在食盒里,我待会拿去给仇阳。”
“仇阳,是昨日和小姐一起回来的那个男子吗听说他今早跟着城主走了。”
“啊去哪啦”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楚熹眉头紧皱,梳洗一番,出门去寻。
老爹在书房,见她来了忙道“正好,我有事要同恁商量。”
楚熹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快步走到案前“仇阳呢。”
“先别说这个,恁看这是啥。”
“这外祖父的信”楚熹看了一眼,给老爹递回去“字迹太狂放,我不认得。”
老爹笑了一声道“恁外祖父在信上说,他得知恁被土匪逮去了,立刻就派人去舟凤城找祝宜年调兵,好去猴子山救恁,可祝宜年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楚熹拉开椅子,缓缓坐下“西北军一路猛攻猛打,指不定几时就杀到合州来,祝宜年不敢轻易调兵,也在情理之中。”
“关键在于晋州的将士毕竟是恁外祖父手底下的兵,他不过想借调几日,祝宜年竟如此不通情达理,给他气坏了。”
“然后呢。”
“他虽未明言,但我感觉得出来,他是厌弃了朝廷,想投奔沂都。”
“没承想外祖父还是个性情中人,可,这有什么好笑的呀倘若外祖父投奔沂都,那帝军不更完蛋。”
老爹咧着嘴,眼角堆满了小细褶“好笑就好笑在这呢,喏,舟凤刚来的消息,两日前帝军打了一场相当漂亮的翻身仗,一下就把西北军按回了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