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以宁转回去前,三步一回头,殷殷切切地叮嘱一定把信烧了,切勿留下任何痕迹,梅望舒连着答应四五遍,才把人送走了。
嫣然走近过来,吃惊问,“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邢大人吓成这样。”
梅望舒捏了捏衣袖里薄薄的信纸,微皱了下眉。
“他平日是极谨慎的性子,但谨慎到这样只怕不是小事。”
车马继续起步,在官道上缓慢前行。
梅望舒拆了那封要紧的信,把厚布帘子掀开一线,借着透进来的冬日斜光,去看写满整张信纸的字迹。
毫无寒暄言语,开头直接便是
“那夜宫宴劝酒,圣驾醉入东暖阁。”
“命余随侍左右,查验君之病症。”
“七分醉意之下,圣上吐露痴狂梦境。”
“他梦到你为女儿身,某年春日,端坐殿中,身穿沉香色对襟春衫”
嫣然坐在车厢另一边,不错眼地盯着小红泥炉里的火,等水慢慢煮沸,熄灭了小火,泡好了茶,捧着茶杯起身过来,
“大人,新砌的茶水哎呀。”
她迎面看到梅望舒呼吸急促,指尖紧紧攥着车窗边挡风的厚布帘子,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布帘子撕下来。
邢医官刚才快马送来的那封信,已经揉成了一小团,握在掌心。
嫣然大吃一惊,急忙把茶杯放在旁边矮几上,“这是怎么了。”
许久不见梅望舒的失态模样,嫣然的心里浮起大片焦虑,嗓音里也带出了哭腔,“都出了京城了,大家都好好的,难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梅望舒从恍惚里清醒过来,定睛看了眼面前几乎哭出声的嫣然,缓缓松开了拉扯窗布帘子的手。
“不是什么大事。”她轻声抚慰地道。
见嫣然还是满脸惊惶,并不怎么信服,她想了想,又加了两句,
“确实是一件极大的隐患,被人意外知晓。但如今刚刚浮现出端倪,阴错阳差,被某位贵人当做了荒诞梦境。”
“燎原之火刚起了点火星,想一想办法,直接把火星扑灭了即可。刚才是我一时想得过多了,你放宽心,无需担忧太过。”
嫣然被她安抚了一番,终于平静下来,端过沏好的茶,继续裹着毯子补眠去了。
车轮平稳滚动,梅望舒捧着半满的茶杯,在缭缭雾气里沉思良久,把之前心神纷乱时揉成一团的书信再度展开,仔仔细细地从头通读了一边。
起身走到嫣然身侧,把熄了火的红泥炉重新点起,就着那点小火,把信纸一点点地烧成灰烬。
她打定主意,掀开了布帘子,找来常伯,吩咐下去,
“行程有变,把不必要的辎重细软都扔了。车马加快行程,尽快回乡。”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河东临泉第一富贵门第,临泉梅氏,今年的年过得格外不同,喜气洋洋。
寻常人家千挂爆竹过年,富家门第万挂爆竹庆春,今年梅家门口的爆竹声响,从除夕开始,到正月十五上元节都没停过。
门前几级台阶,厚厚地铺满了爆竹红皮,小厮清扫干净,没过一时三刻,很快又铺了满地。
街坊百姓家的垂髫小儿们围满了门前,蹦蹦跳跳拍手唱着吉利歌谣,翘首等待梅家几个管事从门口出来,个个抱着满筐的铜钱,一把一把豪气地往人群里洒。
“好叫街坊乡邻们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