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春天,一个陌生人来到了杏芳谷。披头散发,黑衫褴褛,带血的残破袖子中垂下一双苍白的,遍布伤痕的手。他如同孤影般站在“杏蹊小院”门口的树荫中,将打算出门的方青壶吓了一跳。
平心而论,来者这幅模样可真不能说是人,更像一个从地狱里赶来,匆匆赴约的恶鬼。
察觉动静,“恶鬼”缓缓抬起微垂的头,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脸生得很好看,修眉凤目,薄唇挺鼻,五官近乎昳丽的俊美出挑,纤长的睫毛微垂,掩映着一双极为妖异的金色眼眸。
来者不善
自从招惹了薛朔,这样稀奇古怪的访客也见的不少了,方青壶见怪不怪。
“我找薛朔。”干裂的唇微微张合,吐出一串的干涩音符。
又是来寻仇的方青壶暗中疑惑,那也迟太多了,黄花菜都赶不上热的。
“死了。”
男人的表情未有太大变化,看来已知晓此事。
“埋在哪里”
方青壶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男人麻木道谢,扭头朝他指的方向而去。
男人走后不到一刻钟,五个身着纯黑制服的修士御空而来。
几人皆雷厉风行,一身肃杀之气,让人望之生寒。他们身上绣有天清标志,但与方青壶从未听说过天清山有黑衣弟子。而且与其说修士,他们的气质更像杀手。
方青壶虽不擅战斗,但好歹也有超凡境界,而他竟看不透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修为。
“阁下是否见过一个黑衣金瞳的年轻男子”打头的黑衣男人瞧见方青壶,开口问道。
“他是谁你们又是谁”
这是承认见过了
“他叫楚寂,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三个月前从拘押之地出逃,我们正奉责追捕他。”
方青壶没见过这群人,拿不准该不该告诉他们。
面前的男人未必是在骗他,但其所言也只是出自他们的立场。而薛朔一事让他对正道的立场产生了质疑。
他并不是认定薛朔无辜,只是无法接受薛朔那样糊涂的就死了。没有审判,只有一场不公平的决战。
“问你呢还不快回话”男子身后的下属等得不耐烦,开口呵斥。
“住嘴让你说话了吗”领头的男子喝退下属,“阁下若见过,还请尽快告知。一旦祸及无辜,只怕阁下负不起责任。”
一唱一和,短短的话中隐隐透露出威胁之意。踌躇片刻,方青壶指向后山“他问过路后,朝那边去了。”
“追”
眨眼之间,这群人如同出现时一样,又消失在山林间,从始至终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如此倨傲,却又顺理成章。
方青壶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等他赶到时,后山已空无一人。周围并没有打斗痕迹,看来那群人未能追上那个金瞳男人。薛朔的墓又变成一片狼藉。本就不高的土包被扒开,装“骨灰”的坛子又又又不见了。
对于薛朔被刨坟这事儿方青壶也习惯了,只是注意到混杂在泥土中的丝丝鲜红时,他瞳孔一缩,又想到那双带着伤痕的苍白如纸的手,他心里一个咯噔
那家伙,不会是用手刨的吧
这个被叫做“楚寂”的金瞳男人与薛朔是何关系又为何被天清山的人追捕
方青壶不得而知。
小小医修,于统帅修界的超级宗门蝼蚁于高山,没有知道内情的权利。
望着空空如也的墓坑,他叹了一口气。
这都数不清第几次了,这家伙,惯会给人找麻烦,死了也一样。
他熟练地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一个坛子,放进了空空如也的土坑。再度将坟埋好,碑扶正。
“你这家伙倒聪明,算到死后要被人挫骨扬灰,干脆自己来。但你死了一了百了,这些年我帮你反复填坟立碑的工钱怎么算”
知道自己得不到回答,他摇了摇头,拂去碑上的枯叶,转身离去。
深林寂寂,孤坟无言。风卷起落叶,又归于宁寂。
作者有话要说名为祭扫,实为刨坟。不用怀疑,来扫墓的都刨过,但没一个拿到了真骨灰。
方青壶我连种田的草木灰都没了。你们自己家是没有这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