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还是世事更难料。
从记忆中归来,沈冰尘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沈归,你觉得这些辛夷花好看吗”
沈归扭头看了看花,又再度看了看沈冰尘的脸色,迟疑道“好看的吧。”
沈冰尘自语般低喃“我看不出来。”看了许多年都看不出来。
他握紧铜钱,阖上眼,下令“明天叫人来把这些树移走,以后出云峰范围内,不种辛夷。”
对这莫名其妙的命令沈归虽疑惑,却也颔首
“是”
云麓山。
三个月前,因对星衰期的错误预估,导致封印隅渊的过程险象环生,弟子三成伤亡,连山主闻君扬也陷入险境,九死一生。
在封印合拢的最后一刻,闻君扬顺利逃出,力竭晕倒在崖边,但那个跳下去的神秘人却没有再度出现。醒来后,闻君扬也对隅渊底发生的事绝口不提,闭关疗伤。
终于等到他出关,大弟子温澜第一时间将前些日子送到的信交到他手中。
看到信封上的笔记,闻君扬脸色骤黑,手指缩紧将信捏成一团。
果然哪怕那家伙受了他一刀,也不会死在隅渊。
他看也不看,径直将信用灵力击碎。
温澜见怪不怪,薛朔是闻君扬的心疾,旁人说好说坏都不行,最好提也别提,否则便是在炸药的引线上敲打火石。但有一事,他不得不告知。
“山主,弟子还有一事禀告。”
“说”
“半个月前,薛朔与与萧家少主萧长赢在琼台决战,不敌身亡。”
闻君扬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弟子“你再说一遍”
“薛朔战亡于萧长赢之手,就在半个月前。”
“不可能你骗我”
薛朔剑术无双,还有窥天机,测吉凶的本事。当年那么多人围杀他,他都能逃掉,怎么可能突然就死掉了。
“我不信没人能杀薛朔他不可能死”
闻君扬揪起温澜的衣领,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心虚之色。但这是他所有弟子里最忠厚的,他不会用这种事情骗自己的师尊。
温澜不再言语,垂下头,任由闻君扬发泄情绪。
薛朔为什么会战败会不是会是因为他那一刀
失魂落魄闻君扬将视线落到地上的纸片上,他一挥袖将细碎的信纸重新拼凑起来。
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少年多情凡心动,未语却先怯。有人嫌他没用,提笔替他写下封封诉衷情的诗篇,彼时他誊写的底稿上就是这般笔迹。
但今时今日,上面却写着让他痛恨之极的言语“师弟,你收到信时,我应该已经死了师父的仇报了,你不要再怨恨了,好好活下去”
闻君扬垂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握紧,青筋暴起。
不要再怨恨薛朔说得好轻松。
这些年自己活得那么痛苦,他凭什么死得这么轻巧
他不信,薛朔一定在对他耍手段,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连隅渊都奈何不了的薛朔,怎么可能死在一个毛头小儿的剑下
但三道的人都看到了,看到他中剑身亡,看到他的尸身被火化,一点点成灰。
扒开薛朔的坟,骨灰坛就在躺在里面,由不得他不信。
闻君扬该高兴的,但他笑不出来,只感到无穷的痛苦与空寂,有什么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东西,塌了。
父亲死了,师兄也死了,他爱的恨的都不在了,他还有什么。
无法言说的悲痛涌上心头,闻君扬捂住胃,跪地干呕,但什么吐不出来,只有眼眶渐渐模糊
闻君扬走后没几日,萧长赢也来了。
他站了很久,什么也没说。曾经缠在灵昀剑上的破布已经被解下,古朴的剑,握在他手中,暗光流转。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