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惊雷阵阵,风云翻涌。
荒芜的西境深处,一条不见底的深渊横亘贯穿南北,像盘踞在大地上的伤疤,将广袤的荒原分为两半。来自远古威压从深渊底传来,使人不寒而栗。
隅渊。
连长期盘踞西境的妖物都不敢涉足的禁地。无人知晓这里有多深,哪怕过了千百年,囚禁在这里的存在也让人胆寒。
昔年,神族为恶,奴役人族,民不聊生。后人皇起义,反抗恶神,镇其大部于此,取得诛神之战的胜利,使人族获得了自由。
然神族不甘被封,每逢星衰,封印减弱,便试图出逃,人族则派人镇压。循环往复,已是三千载。
星衰之期不定,长则五年,短则三年,这次的阵仗格外大,从半月前,崦嵫山一带的天象就开始异动。分明才过正午,天空却黑如墨染,风沙呼啸,连平日作乱的妖兽也全不见了踪影。
苍黄的山脚下,两道身影缓步穿越荒地,其中一人拉紧着衣领,挡住倒灌的风沙。只听他感叹“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早半月我还能与你醉到天明,但这段时间隅渊里的鬼东西又闹了,怕是有一阵乱子。“
推翻神族后,人皇将天下分为四道,交由四位同伴治理,定下“天清治东域;云麓守南国;岁枯镇西境;旌平定北海”的盟约。
隅渊地处西境,本由岁枯山镇守。然三百年前,西道主发疯入魔,岁枯一夜倾覆,后人也不知所踪。此后,三道平摊了这份职责,各自于崦嵫山设立营地,派遣守卫看守。
刘仲正是隶属南道的卫末营地的一名都佰官,负责每天巡视方圆百里内的入山隘口,定期向宗门回报情况。这段时日因隅渊异动,主宗暂停了营地事务,但闲不住的他依旧选择出来走走。
这种不毛之地,一年半载也见不着几个生人脸,打酒都要走上百里,愿意来的不过图个官职,熬上几十年,为后辈谋个入仙门的资格。刘仲也不例外,如今已是他来这儿的第十八年,苦确实苦,好在还有朋友记得来看他。
刘仲的友人身披垂到脚腕的厚重斗篷,面容隐在风帽下,只看得出挺拔高挑的身形。
听到刘仲对他说话,灰袍人从隅渊的方向收回目光“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也不是找你喝酒的。”
是个男人,声音如清泉撞石,明澈清透,穿透风沙传来,清耳悦心。
刘仲打趣“你也有转性的一天”
灰袍人没有接话,而是提出“今年这场面怕是不简单,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多谢美意,只是山里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些下层杂兵操心。”下半句道出了他能悠哉在此闲逛的缘由,“上宗的大人昨日到的,已经进了山。这一次的派头挺大,来的全是绛衣仙君。”
修界有上百宗门,三道屹立顶端,其余皆为从属,按实力强弱分为一到九阶,五阶及以上,是为上宗,五阶以后,为下仙宗。
不同宗门有各自的象征,其间渊源暂不细表,但有四色需留意避讳,即,代表天清教义的黑白;云麓崇尚的绛红;以及象征北道茫茫雪原的冰蓝。
既说绛衣仙君,那便是云麓修士了。
虽然每次异动中原都会派人来,但常以二三阶宗门的修士为主力,这样夸张的阵仗还是头一回。
“原来如此。”灰袍友人似没听出门道,表现得兴趣了了。他澄静的目光望向西南,岁枯山起伏阴影落在黑沉的瞳中,显得分外萧索,“这一年岁枯山没什么状况吧”
他每年都来,每次都问一样的问题,也不知想得到什么答案。
“每天都一样,现在哪有人去那鬼地方”刘仲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说西道强盛时连天清也要对岁枯退避三舍。只可惜楚氏命不好,每代都是那个样子。”
“命不好。”灰袍人轻笑一声,感叹,“你这个老好人还真是嘴上积德。换其他人会直接说楚氏造了孽,活该代代发疯。”
话中不无怨怼之意,按他的性子,这般刻薄可真罕见。
刘仲迟疑片刻,终是好奇压过了界限“叶兄弟,容我多嘴。这楚氏与你有何干系”
灰衣人短暂地沉默“没有关系,我多管闲事罢了。”
“多管闲事”,虽可理解为谦辞,但这么说自己未免过于妄自菲薄。
就在此时,崦嵫山深处放出光华,直照天际。
刘仲见状“仙君们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