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头很晕。”安雅低声说,用手指反复揉搓着额角,“把我该死的头撞到了该死的桌子上,就在刚才、刚才船撞到冰上的时候。”
托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大家应该都处在不同程度的震惊之中,然后又不得不把一阵惊讶的笑意憋了回去。
但他们会没事的。这只是旅途中一个令人不快的小插曲,在几个月后就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会没事的。
然而,一部分的托尼此刻想要下到最底层去,和船长一起检查这艘该死的“九头蛇号”是否真的没事,另一部分的他则想要留在甲板上,确保奥斯兰下水玩命的时候有足够的帮手把他冻僵的尸体拖上来。
“别傻了,”托尼告诉自己,“奥斯兰也会没事的。”
天啊,他真讨厌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托尼,”奥斯兰的声音打破了甲板上压抑的寂静,他隔着几步远抛给托尼一捆沉重的钢缆绳,差点把托尼压得跪倒在地,“固定到电动绞盘上,看在上帝的份上,可别让我被洋流冲到南极去。”
他已经换上了一半的潜水服,丹尼尔正在帮他换上另一半。托尼能看到内置加热管凸起的形状,还有氧气瓶,这些大概能让奥斯兰在水下呆上差不多二十分钟。
“如果我没有给你们信号,”奥斯兰对丹尼尔和托尼说,“十五分钟之后拉我上来。”
丹尼尔说“放心,奥斯兰。”
“灯。”奥斯兰简短地命令,然后配合丹尼尔把探照灯固定在头盔上,他的脸在头盔后显得模糊不清。
安雅只是咬着嘴唇,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托尼在绞盘旁边冲奥斯兰比了个ok的手势,看着丹尼尔再次检查扣锁是否紧紧挂在奥斯兰的潜水服上。然后,奥斯兰和丹尼尔坐着船头左侧的救生艇下到了水面上。
尽管救生艇上配有照明设施,但托尼仍旧很难在迷雾中看清他们的身影,不过他的确听到了奥斯兰滑进水里的声音。
紧接着,电动绞盘就迅速转动起来。托尼看得出,安雅被那单调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剧烈的风浪声中,绞盘转转停停。托尼不时和丹尼尔确认情况是否正常,并低头看表计算着时间。天寒地冻,他能感到肾上腺素带来的能量在体内冲撞着,伴随着激烈的心跳。
然后绞盘彻底停了下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从深处传来。
安雅呻吟了一声,闭上眼睛,托尼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食指中指用力交叉,无助地祈求好运。
然后水声哗啦啦响起,片刻后,模糊的交谈声从下方传来。安雅立刻扑到栏杆那里,探出头去。
“奥斯兰”
丹尼尔代为回答道“他没事”
“看到是什么东西卡住船身了吗”托尼也走过去,探头看着雾中小艇朦胧的轮廓。
过了几秒钟,奥斯兰嘶哑的声音传来“是一艘飞机。”
托尼不由愣住了,当他理解了奥斯兰那北方口音浓重的爱尔兰式英语之后,他的心脏仿佛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飞机。
失事飞机,坠落在北海。
“你看到什么了吗”在想清楚之前,托尼就脱口而出,然后他咬住嘴唇,压下询问是否看到任何驾驶员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