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张居正松了口气,郑重的说道。
“先生责难陈善,尽辅弼之职,王学士,完全不必如此紧张。”朱翊钧看着王家屏,没有批评,只是确定廷议的时候,什么话都可以说,但一旦做出了决策,就要坚定执行,这也是葛守礼在朝的时候,文华殿的一贯作风。
“继续廷议吧。”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张居正可以开始廷议了。
“去岁九边军镇、京营,累支出粮、盐、豆、草、油等实物,折银九百二十八万银,老库先存银五百四十二万银,太仓可用度支八年有余,此乃富国强兵之成果。”张居正简单的汇报了一下军事支持。
这些折算异常的繁琐,各地的粮价、豆价等等各不相同,折算起来异常的麻烦,但是王国光、张学颜带领的户部衙门,很好的完成了这些账目的梳理,自从实物军饷制、六册一账广泛推行以来,大明边方肉眼可见的充实起来,以前北虏可以溜进来的地方,现在都是盯着赏金的大明边军。
国失大信,人启疑心。
国朝失去了信誉,就是人心散了,开始互相猜忌,朝廷的政令真的可以兑现吗边方的军兵,真的有实力战守吗这种互相怀疑,会让人心进一步的离散。
国朝的建立到灭亡,其实就是人心集中和离散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不可量化的。
大明实物饷银制,其实就是洪武、永乐年间实行的开中法,不是什么新鲜的政令,只不过那时候到军兵手中的只有盐,现在有粮油豆草等实物。
这中间一定会有些贪腐的问题,但总归是比之前数年欠饷不发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边军也逐渐展现了他们实力,塞外的确打不过这群北虏,在关隘的地方,这些虏人又如何逞凶
“先生当居首功。”朱翊钧对国服强兵的成果非常满意,而且肯定张居正的贡献。
张居正也没有隐瞒的说道“老库里五百四十二万银,大部分都是陛下的钱,或者是陛下一力开海,带回来的钱。”
“其中有三百二十万银,是这几年对泰西大帆船抽分积累,一百二十万银是密州、松江、宁波、福建、广州市舶司都饷馆呈送,也就是说,若非陛下执意开海,朝纲独断,恐怕老库也只能存下百余万银,仍显财用有亏。”
老库里存的银子,都是皇帝陛下带来的分账,陛下扣扣索索省了点银子,全都扔到了南衙开海的无底洞上。
“哦是吗朕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朱翊钧连连摆手说道“天下是我老朱家的天下,都是咱应该做的,继续廷议,继续廷议吧。”
贱儒们向来反对度数旁通,反对数据化,就是这个原因,一旦具体的量化,拿出具体的数据来,就能够看出谁在干活,谁在狺狺狂吠不干活,数据是最好的实践反馈。
陛下从十岁主少国疑开始御门听政,七年的时间,给国帑偷偷摸摸的攒下了五百多万银。
这都是挥霍的底气。
张居正看着已经壮年的陛下,笑了笑,他其实对开海持有保留意见,不是他有海外的利益,在海上飘着无数条船,朝廷设卡收税,会让张居正私利受损,他对开海的保留意见是因为难度。
张居正读史书,大明海权最如日中天是永乐年间,即便是在那时候,大明连一个海运漕粮的都无法解决。
永乐六年,成祖皇帝下旨敕造遮洋海船两千艘,计划运粮八十万石,至北衙用于北伐,当年礼部尚书宋礼以海船造办太迫,议造平底漕船走运河,运粮以补海运漕粮不足。
而海运漕粮从原定旗军一万名,各委指挥千百户管领,慢慢缩减到了旗军三千,次数也从每年两次,降低到了每年一次,再到永乐十年,每三年两次,到永乐十三年,彻底停罢海运漕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