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时候呢,我几乎很少出门,总是在家里忙于农事。
为了生计,爸爸带领我们全家当起了菜农。春天播种,盖膜;夏天除草,打药,收获;中间还要忙着间苗、插架、掰岔,浇水;等夏天开始结果的时候我们又开始忙着摘菜。所以几乎每个假期,我们都是在忙活。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没多久暑假就来了。也许觉得我长大了,妈妈就让我跟着爸爸去卖菜。
我们这里每五天一个集,我们一般赶三个集。我们自己村的集是每逢二七,他们村是每逢一六。我们北边村的大集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集。虽然这三个大集不过是十里八乡,风格却完全不同。
葛头村村子大,周围的村子比较集中,是这一片区域除了我们村以外的一个最大的经济中心。这个村子的人们大多卖菜比较爽快,并不怎么讨价还价,菜也在这里卖得很快。因此很是受很多菜农的喜欢。
我们因为是镇上,三里五乡的人闲来无聊的时候是一定会来的。因为这时候来的大多是无聊的人,无聊的人一般经济条件都比较好,所以这时候的集上的人就明显不一样,这里的人买菜是一定要求新鲜的好看的,价格是第二位才考虑的。
而隔壁村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也是个经济中心,村子也很大,但却是个卖菜很惨淡的村。我干妈那时候也卖菜。她告诉我说是因为这一带种菜的比较多,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菜,很多人赶集却并不怎么买菜。因此,赶这里的集很是无聊,卖不出去多少。
当然,廊桥村和葛头再往北的村也有集,和这三个大集的日子一起凑够了五天。然而廊桥村太小,那个村又太远。所以我们并不常去。
每个大集,我们一家六口早上四点就起床,趟着露水,把长长的绿油油的黄瓜摘在桶里拎出去,再小心地摆在筐里。带着黄瓜花的是卖相最好的,一看就特别新鲜。所以我爸爸总要强调花别掉了。
新摘的黄瓜跟放时间长的黄瓜是完全不一样的。新摘的黄瓜支棱,扎手,一摸刺就突突地掉,是判断黄瓜老嫩的一个点。刚摘下的黄瓜,掰开以后,里面的瓤是发绿的,而放时间久的是发白的;吃起来甜甜的,有点涩,感觉嘴有点麻似的,是新摘的黄瓜,时间长的黄瓜就只剩下水味儿了。我小时候,人们是把没吃完的黄瓜放在水缸里保鲜的。所以呢,种菜让我对水果蔬菜的口感分外挑剔,至今如此。
西红柿长得又大又圆,因为特别怕摔怕碰,因此要在筐子里先垫上一层编织袋,以防刺伤,然后工工整整地摆在筐子里。我挑菜尤其是挑西红柿很是一绝,挑的西红柿一掰开总是有亮晶晶的沙沙,里面的汁液紧实得并不会流出来。大口大口地吃上去会有格外流汁,满口都是香浓的西红柿的味道。现在的大棚里的西红柿又硬又酸,汁液都一打开就流出来,斜汤得很,我十分地不喜欢。因此很多年也没有生吃过西红柿了。
当然,还有茄子的颜色。一定要紫的黑亮黑亮的才是嫩的茄子,吃不出籽。如果你挑的是紫里带着棕的那就完蛋了,里面到处是籽,根本吃不上什么肉。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种菜的人家,各种各样的菜都会吃到吐的。还有土豆,一定要明黄色……
小贩们虽然同为竞争对手,但是却都互相亲昵得很。卖菜的闲余就畅快地聊着天。可能感叹我十四五,正是学习的年纪就跟着卖菜,心里觉得大概我是属于濒临辍学的那一类,因此借个塑料袋换个零钱啥的,对我格外关照。
自从我爸爸的黄瓜开始结果,黄瓜就开始降,一块钱两斤,三斤,五斤,七斤……一路跌到了二十斤,几乎到了白送都被人嫌弃的地步。大多数人家买两毛钱的就够了。就是这样,结完账以后,我爸爸还要拉住人家,再送上两根,有时候送的都比买的多了,半天还是卖不了几根。
气人的是,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算是丰收的一年,他种的黄瓜长势非常好,每个黄瓜都得有半米长。也许是种子的原因,长那么长那么直还挺粗却一点都不老。但是摘黄瓜却是我们每天的必修课,因为歇一天,就会长好多,等到摘的时候就会多付出好几倍的功夫。听说黄瓜每天一浇长得就会很快,我的爸爸在这件事上很是乐此不疲。因此我们辛辛苦苦一大早上,收益却是甚微。
天生就有那种倒霉的人,凡是他种的菜一一都降了价,土豆从一块钱4斤跌到了一块钱10斤,茄子一块钱五斤,西红柿有时候都不论斤了,一块钱一大堆。而那时候,一块钱对于我来说只能够买两支笔。其他一切的价格都很正常,只是他种的东西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