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是在阻挡住奴才,其实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几个小太监压根儿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身上的铁链子都揭开扔到一边了。
前一阵子,弘昐不许奴仆们近身,自己身上却酒水淋漓,兼着又不洗澡换衣,靠近了便闻见一股酸臭难闻之味。
皇阿玛在面前,弘昐虽然大醉,到底也清醒了几分。
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勉强爬起床来,想给皇阿玛磕头,结果一个头还没磕到地,忽然就身子一晃,猛地栽倒了下去。
胤禛此番前来,是带了宫中的太医的,这时候立即厉声命令太医上前诊治。
太医问过诊之后,跪下来便给万岁磕头,口中只是支支吾吾——看着万岁的模样,显然对于这个儿子还是有着几分旧情的。
但是弘昐阿哥如此酗酒,显然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啊!
他压根儿想彻底糟践了自己的身体。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谁也拦不住的。
……
胤禛微微转了转头,等到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神色如常。
弘昐看着皇阿玛的脸色,心里只觉得像被浇了一桶冰水——凉透了。
皇阿玛已经放弃他了。
皇阿玛和先帝不同,他不是一个会给自己留退路的人——他能狠心将自己除去黄带子,就是绝无可能再恢复自己的身份了。
即使方才有一瞬间的动容,也不过是见了将死之人,动了怜悯之情罢了。
小飘子含着眼泪将弘昐扶住,只是连声道:“主子,主子!皇上给您带了太医呢!您千万坚持住!”
这位“阿玛”,冷落了他二十几年,纵然外人都觉得他是大阿哥,尊贵无比。
他享有大阿哥该配享有的财富、地位。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阿玛与他的互动和亲昵总是那样的生硬而刻意,僵硬而勉强,仿佛他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一样。
但有时候,阿玛心情好的时候,望着他的眼神里也会带上愧疚。
弘昐不喜欢这份愧疚——愧疚总是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变得很沉重。
对于他,阿玛从来没有像对待弘晖、弘历、弘昼那样,肆意斥笑。
弘昐明白得很:阿玛总是嫌他胆怯、敏感、自负又自卑。却不知道——一个自卑的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爱,感受爱。
……
胤禛并没有打算在弘昐这里待上太久。
目送着皇阿玛的身影离去,弘昐挣扎着在枕头上磕头——算是恭送父皇了。
眼看着皇阿玛越走越远,小飘子服侍在旁边,含着眼泪,就看弘昐阿哥忽然做了一个诡异的动作。
他努力的抬起手臂,在头顶比划着什么。
小飘子用力的擦去了不断落下的热泪,盯着主子的动作,瞧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弘昐阿哥是在头顶比划一顶帽子的模样。
一顶帝王的帽子。
一顶他一生都没有可能戴上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