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刚结束,胤禛便让人去了允禵那里,对其说了一番话。
大意就是:朕还记得当年你和阿其那等人结党时,说愿与允禩同死。现在他人已经死了,你若想去看看,或者想同死,悉听尔便。
既然是患难兄弟,怎么不跟着去?
允禵接了旨意之后,将自己关在住所之中,足足一天一夜未饮未食未曾出,最后木然道:“我原年纪小,被阿其那所愚弄,现在他死了,我不愿意去看。”
听见这一番回复,尤其是听见允禵口中也吐出了“阿其那”三个字,胤禛明白:这个向来硬骨头的弟弟总算是服软了。
隔了一天,他便不动声色地批了一道旨意下去:“既然允禵似有悔心之萌,著暂缓其诛,以徐观其后。”
既然你知道服软,朕便暂时不杀你。
……
十一月里,终于到了康熙三周年祭辰之时。
二阿哥弘晖代万岁,前去景陵致祭。
景陵背靠遵化的昌瑞山,南望象山,峰峙山川,山水交映,可谓是景物天成的风水宝地,当时万岁下葬,用的是百人抬杠,轮流交换,走了足足五天才到达景陵。
但是弘晖是车马过去,自然快一点。
就在内务府热火朝天的给二阿哥准备祭陵之行的时候,弘昐那里却传出了不好的消息——自从被撤了黄带子,又被丢给允禩做儿子之后,弘昐便一直郁郁寡欢,抑郁成疾。
内务府递过来的消息其实说的比较委婉含蓄,真实听到的动静是:弘昐阿哥在禁所之内,咳疾甚重,近来更是有呕血之症。
偏偏他不愿求医问诊,奴才们若是敢稍加劝说,便被他咆哮大骂。又整日以酒代饭,伶仃大醉,喝的不省人事。
可怜吴扎库氏跪在地上,哭着不住给他磕头祈求,也被弘昐给赶出了门去。
嬷嬷和婢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间都吓得跪了一地。
院里的奴才们甚至都听见了弘昐阿哥推着吴扎库氏出去时候的叱骂声,夹带着咳嗽声,虚弱又怨毒:“蠢妇,若无尔,何至于此!”
直到这几天,眼看着弘昐阿哥人就快不行了,府里的奴才们慌张的要命,吴扎库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硬是往宫里递了消息。
胤禛紧皱着眉头,听完了面前人禀报的这一番情况之后,沉默了良久。
他抬了抬手。
将来人挥退之后,胤禛独自一人在九州清晏殿之中,只微微转悠了一圈,便吩咐人起驾,去往弘昐那儿。
……
弘昐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糟的多。
内务府说弘昐身上捆了铁链子,胤禛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何意,等到见到了,才知道他居然效仿的是他九皇叔曾经被捕的模样——九条铁链。
允禟被削爵位,开宗籍,名字改成塞思黑之后,一直被关押在高墙之下,据说身上常年有九条铁链。
铁链沉重,况且又是勒在人肩胛骨之处,行动困难,呼吸沉重,允禟被活活折磨致死。
据说他死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允禟的眼睛都始终望着前朝八皇子府的方向。
死不瞑目。
而如今,弘昐居然扮成了这副模样——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讽刺胤禛残害、折磨手足兄弟的狠心与毒辣。
胤禛又是气恼又是心痛。
苏培盛带几个小太监上前去,也不顾不得弘昐吼叫,硬是解开了铁链。
弘昐整个人都已经瘦得脱了形,像个纸片人似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又宽又大,风一吹,袖子晃晃悠悠,就像戏台子上的戏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