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昐之事过后,她有好一段时间便没怎么出门了。
想到弘昐小时候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眼神,还有那一次塞外巡行,他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勇敢地维护自己的模样……
宁樱心里沉甸甸的。
弘昐之事过后,弘历显然变了许多——不但整个人老实多了,而且从前那股“我非要怎么样怎么样,否则就怎么样怎么样”的劲头也小了很多。
每当提到弘昐的事情,宁樱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隐藏在眼神背后的恐惧。
大概他自以为他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
但是没用——毕竟宁樱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
这算是弘历第一次感到了夺嫡的血腥与可怕。
即使弘昐的生母——当年的李侧福晋早就已经失宠于皇阿玛,但是血缘关系总是割不断的。
不管怎么样,弘昐都是皇阿玛的亲儿子。
但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说断就断了。
八皇叔如今那境况,就连弘历自己都看得明白:就是个阶下囚罢了。
说起来是“在府内不得出”,谁知道什么时候,皇阿玛想起当年,又是一场怒不可遏,然后心血来潮之下,又把人来个秋后问斩呢?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赢了的那个人就可以把输家把玩于股掌之中,如猫逗耗子一般。
即使耗子已经半死不活,猫儿未必便会立刻给他致命一击,而是会饶有兴趣地观察耗子的垂死挣扎。
倘若额娘没有及时察觉,倘若他当真听了弘昐的挑唆,倘若他为了太子之位,权迷心窍,真的被人给利用了……
甚至不必利用,只要弘昐能拿出任何证据,抢在他之前,一口咬死他与八皇叔的关系。
那么,皇阿玛会怎样对待他呢?
能比对待弘昐又好多少呢?
弘历想到这儿,只觉得背上一层薄薄的冷汗——自己与弘昐不同。
弘昐与弘晖好歹还隔了一层。
但是自己是弘晖的亲弟弟,一母所生。
在皇阿玛眼中,如此嫡亲手足相残——可恨的程度,一定更胜一筹。
就好比当年的皇阿玛和十四叔。
暖阁外忽然就有了动静,打断了弘历的思绪。
他翻身起床,才听外面奴才禀告说是弘昼阿哥差人送新制的文房用具过来了,又问哥哥如今不知道得不得空,他有些白天里学的学问,想来跟哥哥请教一番。
弘昼这是在对他主动示好。
弘历微微垂眸,忽然就觉得:其实弘昼弟弟比他聪明多了。
这个弟弟,别看政治野心不大,自保意识却很强。
这样的人虽然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是最起码却能保证自己平安无虞——先朝有几位默默无闻的阿哥们,从来没参与夺嫡,现在可不都被皇阿玛给优待着过太平日子吗?
只是,弘昼弟弟,真的就从来没有动过一丝争储的念头吗……
弘历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