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不多时便过来了。
兄弟两人彼此见了面,弘历尚且还有几分尴尬,弘昼却整个就像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又让奴才将文房四宝捧了上来。
其中有一块松花石砚台,松花石出自松花江之砥石山石,光润细腻,明朝以前,即使是天家之中,也并没有取之为砚材的的。
所以文人墨客的砚谱之中都未曾记载,这也是从康熙年间才开始逐渐献于大内,所谓“温润如玉,绀绿无瑕,质坚而细,色嫩而纯,滑不拒墨,涩不滞笔,能使松烟浮艳,毫颖増辉”,讲的就是这种松花石砚台。
弘历虽然见多了好东西,但是看到这么一方砚台也不由的挪不开眼神。
弘昼吩咐人去取了砚滴,点了数滴清水落在松花砚之中,这才指着笑吟吟地道:“哥哥,这便是松花砚之神妙。”
弘历侧过去看,才看见砚台之中隐隐的浮现出了图案,逐渐连点成线,竟然类似天上星宿。
“好砚。”弘历忍不住开口称赞道。
弘昼笑着道:“松花江,江水清,浩浩瀚瀚冲波行,云霞万里开澄泓。”
这是康熙曾经东巡盛京,望秩长白山,驻跸吉林乌拉地方,于松花江上写下的诗。
细细读来,端的是一片帝王胸襟,豪迈气概。
弘历望着弘昼吟诵的模样,不由地就有些走神——弟弟这副样子,实在已经不像个孩子了。
弘昼读完,脸上神色却瞬间变化,只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这是弘昼病好之后,皇阿玛赏赐的礼物呢,弘昼见它珍贵,所以特地来送给哥哥。”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砚台捧到了弘历面前:“三哥哥从小带弘昼长大,弘晖哥哥从来忙碌,弘昼还是与三哥哥最亲,这不,功课上有难题,弘昼还是来问三哥哥了。”
弘历愣了一瞬,伸手接下了砚台,同时就看弟弟很自然的打开了课本,摊在桌面上,一副要虚心求指教的模样。
一切仿佛还和从前一样。
但是一切再也不可能真正和从前一样。
……
雍正三年的七月里,酷暑难耐。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闷热,日头炙烤在大地上,再加上知了不断吱哇乱叫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
万岁下旨,连下三道。
在被数度催促逼迫后,被高墙圈禁的允禩迫于压力,终于改名为“阿其那”,改亲子名为“菩萨保”。
同时,他的九弟——允禟被改名为“塞斯黑”。
允禟的几个儿子也都被改了名字。有叫复西浑、佛楚浑、额依默德的。
这几个名字在满语中都不是好话,随便翻译几个就是:“下贱的”、“讨人嫌的”“干了丑事的”
类似都是这个风格。
总之就是充满了蔑视、轻贱之意。
这些名字纯粹就是去侮辱人的。
宁樱虽然身处后宫之中,但也听说允禩被勒令改名字时,是在“诸王大臣数次催促”的情况下,被逼无奈,一边悲愤流泪,一边承认自己改名为阿其那。
虽然生母不过是身份卑微的良妃,但好歹也是凤子龙孙,如今不但被拘为阶下囚,还被迫改名离宗。
允禟则直接破口大骂,骂声不绝于耳,最后是被人堵住了口,才算勉强改了名字。
在种种痛苦的情绪煎熬下,允禩的身体状况急转而下。
他之前在康熙朝死鹰事件的时候,本来就有病的快要死的前例,如今年龄又大了一点,身子骨自然更加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