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昐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心事。
那个温润的声音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宫里的阿哥们,统共也就这么几位,这可和前朝的情势大不一样,机会转瞬即逝,要不要把握在手里,就看你自己了。”
弘昐终于放下了茶盏,吴扎库氏看见他手指被烫的微红,又沾着茶水,连忙殷勤的上前来,就用自己的帕子给丈夫擦拭着手背。
弘昐垂着眼,还在回想着那人的话:“好孩子,你是厚道,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可是谁又怜惜你半生孤苦,幼小丧母?你怎么也不想想——当年你母亲失宠于你皇阿玛,这事儿当真就与皇贵妃没有半点关系?她这么多年来对你如此照顾,谁又能笃定不是因为愧疚?”
弘昐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呼吸都快滞住了。
这是在说,母亲当年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皇贵妃——当年的宁侧福晋在背后添油加醋,撺掇了阿玛。
而皇贵妃之所以对自己多加照顾,自然是因为心虚和愧疚了。
否则的话,她自己明明有三子一女,也不是嫡福晋,不需要担起嫡额娘的责任。
为什么偏偏要对自己和二格格如此呵护?
“孩子,你不必愧疚,即便此事真相不是如此,他日你若得偿心愿,好好善待底下几个弟弟,也不枉她打小照顾你的一片慈悲心肠。再不成,你便将皇贵妃抬成母后皇太后——如此殊荣,难道还不算对得起她和她的儿子们么?”
弘昐想的都出神了,仿佛自己已经站到了那九五至尊位置之前,君临天下。
他人的生死荣辱,只在他一语之间。
……
吴扎库氏终于站的有些乏了,眼看着丈夫完全沉浸在他自己思绪的世界里,吴扎库氏轻轻的提起了衣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明白丈夫在想什么。
有句话虽然直白的,但是说的很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世上所有的心魔,都是因为自己心里先有了缝隙,外界的声音才能钻进来。
否则的话,何来因果?
吴扎库氏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她有些努力压抑,却又忍不住心中某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蝴蝶扇动着翅膀,幻化出一片美妙的梦境,也在她心里游荡了好一阵子了。
理想还是要有的——万一成真了呢?
毕竟如今后宫妃嫔们不多,万岁除了独宠那位皇贵妃,也并不如何沉溺女色。
再说了,皇贵妃也不年轻了,估计是生不出来了;就算再生出个五阿哥来,年纪也太小了。
不会构成夺嫡的威胁。
很显然,储君的继承人只会在现有的四位阿哥中挑选。
若是……若是二阿哥、三阿哥当真鹬蚌相争,一旦出了点类似前朝巫蛊、死鹰的事儿,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那也只剩下了四阿哥和弘昐。
四阿哥年纪还太小,自然是远不如弘昐妥帖的。
况且万岁登基以来这几年,一直持续忙着的一件事儿——就是整顿旗务。
弘昐跟着弘晖,与内务府的官员们,还有几位宗室,也是一直参与其中。
这事儿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奔走其中,所涉的人脉相当广泛。
八皇叔在新帝登基的这几年,虽然战战兢兢,也总还有办法将日子维持下去的。
光凭这一点,也能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