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夏天,她和弟弟睡在同一间房,房间里摆了两张床,一张老式凉床,雕花刻画的那种,据说现在极其珍贵。另外一张竹床放在地上,夏天时特别凉快。通常是弟弟睡在高床上,而她睡竹床,弟弟胆小,不敢睡竹床,因为高床底下黑嘘嘘的,怕躲着什么东西。而陈萱萱不怕,即便睡在地上,正对着黑嘘嘘的床底也没什么。
他们把小狗抱到竹床上,用枕头给它垫着,还把枕头帕给它盖上当被子。就在他们一心一意伺候着小狗时,门突然开了。却没有人,只有芳芳狗在门口徘徊了一下,看了看他们,就走了。可能是刚才进来的时候忘记栓门了,只把门合上而没有锁。不知芳芳狗是用头把门顶开的,还是用前爪推开的?通常它会用前爪,记得第一次看它用前爪开门时,陈萱萱深受震撼,觉得它简直都要成精了。
后来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便知道了它已经完成了从用头到用爪的过渡。可能是它回到窝里发现少了个狗崽,做母亲的就寻到这里来了。见正在和小主人玩,便放心地走了。这些都是后来陈萱萱才想到的,当时她和弟弟正同小狗玩得不亦乐乎,没注意这些,也没想到这点。
芳芳狗不但会开门,还会捉老鼠,因此陈萱萱从未觉得狗拿耗子是多管闲事,相反芳芳狗把它当成分内之职。芳芳狗一天能咬死三四只大老鼠,可谓是眼疾手快,又狠又准,通常是一口一个。只要是老鼠打地上跑,准能被芳芳狗逮捕。那段时间,好长一段自子他们家不用为鼠患担忧,芳芳狗足以令那些老鼠闻风丧胆,它是威风凛凛的捉鼠英雄。
和芳芳狗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是很愉快的,可是善始者繁而克终者寡,后来他们所做的一些事使得芳芳狗没能克终,实是一大憾事。而芳芳狗下的那些小狗,不是被卖了,就是过年过节被杀着吃了。它一窝一窝地生,一窝一窝地奶大,人就一窝一窝地杀,一窝一窝地吃。每逢过年,村里都会杀狗,在门前支起一口大锅,锅里是沸腾的开水,专为旁边脖子上还套着绳子的狗而备。每当家里杀狗时,小芳都会冲着拿刀的人叫,又围着那只被栓住的狗焦急得转来转去。有时还会跑到母亲身旁,看看主人,又看看看那边,发出低鸣而鸣咽的声音,仿佛是在向主人求助,又像是在哀求。随着那条被栓住的狗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鸣咽,刀刃被染红,它被重重地扔到地上,咽下了最后一ロ气。芳芳狗喉咙里发出“咣”的一声,夹着尾巴跑开了,痛苦地仿佛殒难的是它自己。
后来次数多了,小芳渐渐明白,它的哀求起不了任何作用,也救不了它子女的性命。所以从那以后,每逢放鞭炮时,小芳便会躲起来。放鞭炮即意味着过年过节,或红白之事,它已经会从鞭炮声中能得知这一信号,信号一发出便意味着它的同类又要殒命刀下。或许小芳是害怕自己被手刃刀下,又或许是不堪目睹子女的不幸,总之它躲起来了,躲到很远的后山上去了,一连个把星期见不着影子,回来的时候,一身的草籽,又瘦又疲惫。
小芳在她家待了十二年,它是98年过年的时候弟弟带回来的,在10年夏天人为地结束了它的性命。它走时陈萱萱没能看它最后一眼,那时自己在县里的高中读书,一个学期オ回来两三次。那次,她回到家里,已经下午两点了,当她饥肠碌碌地吃着饭时,母亲走过来告诉我,芳芳狗被杀了,那一刻陈萱萱的嗓子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了,那一刻心脏都静止了。她问什么时候?母亲告诉她就在今天早上。她有些惊愕,要是她早一点回来,兴许还来得及,兴许在力保之下,小芳还能逃过一劫。
弟弟呢?弟弟被说服了。因为上次父亲要杀他的猫,弟弟边哭边抱着他那只猫,就是不让杀。父亲和村里的一个伯伯拗不过他,又或许是看弟弟哭得太可怜了,就没杀那只猫了。而她依旧是因为读书没在家里,这些都是听家里人说的。相较于弟弟,她觉得自己似乎更寡恩刻薄一些。弟弟极喜欢动物,不仅养过小狗小猫,还养过兔子和小鸟,他每天放完学之后就去喂他的两只兔子,不辞劳苦地去找适合兔子吃的菜叶子。他听母亲说兔子不能吃打露水的草,他就很小心地伺候着。后来他养的那两只兔子下了一窝的小兔子。弟弟还喜欢种花,家门口摆着他种的薄脸皮,水仙花与紫罗兰。而我既不爱养小动物,也不爱种花草,因为觉得难打理,情愿拿出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没事的时候喜欢去画画或是看书。弟弟与他养的小动物和花草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而她却从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