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茜檀对王元昭的了解,派太医给京城权贵义诊这样的事情,多半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法。
真正的目的,光看眼前正给她全神贯注把脉的太医如何和颜悦色,也就知道了个七八不离十了。
太医的视线偶尔打在她脸上,虽一个字也没说,如此这般林茜檀越是心虚。
好在太医们也见惯了皇家权贵之间那些不能说的故事,自以为已经了解了什么秘辛,整个脸上写的就是“了然”两个字。
这可没法解释。
她正尴尬,偏偏乳母林氏不明就里地把小包子抱了过来,说是孩子想母亲了,小包子果然是口齿不清地喊着“羊”,胖短的胳膊手舞足蹈的。
看着那张和她亲爹越长越不像的女儿,林茜檀暗叹,这简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楚家的大小姐楚筠长得和宫里那一位相像的事,多少还是漏了一些风声出去。
个别无聊的市井书生甚至把这事情和中宫皇后莫名其妙流产了的事联系在了一起,阴谋论者觉得,好像看透了一点什么。
绿玉外出时,将听到的这些故事搜罗而来供林茜檀参考,林茜檀陆陆续续也听了一些,啼笑皆非之余,又矛盾地有些笑不出来。
前朝还真有那么一则真伪难辨的奇闻。说的是夏朝时启明皇帝在位期间,当时的皇后余氏善妒,国舅又强势欺主,启明帝不得不把宫女偷偷生下的、自己唯一的儿子谎称是女儿给送出宫外,由此令儿子逃过一劫。
不过由于后来在宫廷大乱之后继位的,是萧家宗族里启明帝的一个亲侄儿,这奇闻的真相倒是没法让三百年后的人们窥视窥视了。
眼下外面的书生们正是以这则旧事做底,胡编乱造,还真有那么一两家说书的,在说这个,说得绘声绘色。
别说王元昭这个坐在那位置上的,就是林茜檀也不能让这些人乱说。不然小包子将来该如何面对她亲爹?
可奇怪就奇怪在,林茜檀花了银子,给人送了上百两去封口,那说书的先生也将这事给放在了心上,没有再说。但这事,还是动静大了起来。
林茜檀不免有些坠坠,可好在楚渐父子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才令她安心了一些。至于江宁娘如何,她不太在乎。
可魏嘉音知道这些,无疑是让她的心情又变得不好了一些。
说实话,就连她也开始怀疑,林茜檀生的那孩子,是不是王元昭的“儿子”了。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然也有那么一两个闲来无事爱听八卦的朝臣,在民间听了那么一耳朵。
虽说这事“难登大雅之堂”,不可能随便拿到朝堂上去说,但王元昭就是觉得,下面那些人看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怪模怪样的东西似的。
他在心里哭笑不得的。他倒是想跟林茜檀生一个,可小包子确实和他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叫人去制止,这是自然。哪里能让人随便拿林茜檀名声乱说?再说了,他不怕别人乱想,却怕楚绛乱想。得不到亲生父母在意的这种疼痛,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暗卫们令行禁止地去了,几天下来,倒也摸出一些门道来。
像是有什么人在那儿操纵这当中的舆论似的。只是那人显然没有什么恶意。
东都的战事、兴办女学甚至改革科举,种种琐事也很快让大臣们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一件捕风捉影的事情上。
大周初立,想要忙碌,还不简单?
东都里,大周众将领已经将行宫围了起来,守军层层退缩,全集中在了宫门城墙之内。
距离获胜仿佛也只是时间问题。
领兵的将军们不由也稍有懈怠,现如今他们都知道阴韧“一心只读圣贤书”,正在行宫里头作画,就这样轻松可以得到的军功,挣得也太容易了一些。
而实际上,阴韧也确实是在作画。
“好了……”终于好了。
安静的书房里,檀香缭绕,轻微氤氲之中,看上去废寝忘食得有些削瘦的男人终于满意地提起了他手里的狼毫毛笔,他这大半辈子可画过不少画,可眼前这幅巨作,是他最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