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女儿要离婚,斯晓慧她妈是那种对女儿鸡蛋里挑骨头的价值观,在她的内心深处,虽然女儿是心头肉,但是再怎么着,像老四的条件不适合离婚,所以只想灭了她的念头,让她回去老老实实过日子。
斯母又提起了斯晓慧三个月前最窝囊的事儿,那就是被单位像清理有害垃圾一样踢出大门。过了几年虚荣的出版社编辑的日子,虽然是社招的,但对于更多在这个城市混的不稳定的同龄漂女来说,斯晓慧的职业是渡了一层金的。
在去出版社之前,斯晓慧一直在广告公司做编辑,也算是具备多年工作经验,甚至奋斗到了小主管的位置,但其实她的梦想就是做更靠拢文字的工作,慢慢走到将来可以出书的水平。也是靠着姨妈全家在北京定居多年,人脉关系比较活络,她终于在几年前闯入了新的处女地,准备施展拳脚,大干一场。
哪知道,自从入职那一天,部门主管MR张就从来没正眼看过斯晓慧这种其貌不扬的女人,更让这个男上司不能容忍的是,斯晓慧刚过了试用期居然怀孕了。斯晓慧所有的家人商量之后,建议她留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在部门主管MR张那里,斯晓慧就是一个又丑又不努力、只是想凭关系来事业单位养老的那种。
偌大个出版社,哪个部门要社招人员,不都是来干苦活累活的么,本来MR张的网络部,在全社就不香,所以添了这么一位新员工,算是各种堵心。如果说以前他的地盘比起别人的煎饼果子,只是一盘白米饭,那么现在米饭上又飞来了一只苍蝇。
在他眼里,这个学历又低、又丑的老女人,只是挤破了脑袋去不了其他地方,才用骑驴找马的态度先猫在他这里过渡。
其实,出版社几年,斯晓慧知道自己被看不上,也不习惯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更不会来事,自她坐到自己的工位上,也从来没被派过抛头露脸的活,都是在部门里打小零工。
就比如别人都是干大项目,她就端茶倒水的零碎。别人出去谈个几万的活儿,她这几年做的都是文字校对、加工、蹲在后方干后勤,少她一个没人会觉得什么,多她一个反而处处碍事,她已出现在办公室里,就仿佛让这里的每一分华丽都黯淡了八分。
她从来没被尊重过,单位的正式工,一般怀孕了,首先在家安胎三个月的不再少数,而她,虽然是靠关系进来的,但这个关系也不咋硬。
MR张第一天知道她怀孕,就让斯晓慧把一本300页的大书整理出来,此书因为年代久远,社里没有电子稿,MR张吩咐她先把每一个用扫描仪扫描出来,然后用图像和文字识别软件提取文档和图片,三天内发给他。
300多页,600面,三天时间,斯晓慧想辞职走人,但部门里的正式工同事说,不行花点钱找打印社去做,要是一个人,半个月工作时间也完不成呀。跟MR张共事多年的他们,都知道此人的鸡贼和格局。
这是在整新人咯!
斯晓慧下班也去问了打印社,这么一本书处理出来也得上千,而且三天时间都做不到。被给出这样的答案后,斯晓慧那一瞬间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自己妄想强融进一个圈子,但人家就根本很讨厌。
斯晓慧想想,要是几年前辞职,不至于现在这个鬼样子吧,但也大概是无力的自我安慰,实际上,有的时候,无论怎么选择,面对的人不行或者自己不行,早晚都是一个局面。
斯晓慧还是留下来了,考虑到生孩子的一笔巨大费用报销,还有接下来的生育补助,她忍了。而且斯晓慧的丈夫陆大伟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老婆遭遇不平等对待。他安慰斯晓慧,不就是一本书么,晚上你来休息养胎,我来替你加班。
就这样,一本书小夫妻带着肚子里的宝宝连续做了一周,斯晓慧终于交上去了,不过在每月一次的例会上,斯晓慧照旧被批误工拖沓。
斯晓慧消化了,因为职场就是这样,二等员工哪里有什么申辩机会,再难她也不怕,因为有人跟她相濡以沫,共克时艰。后来肚子大了,陆大伟还在斯晓慧单位旁边租了一个一居室的房子,以免老婆过于奔波,也免得老婆在怀孕期间因为婆媳矛盾压力大。
回忆起来,怀孕的时候是斯晓慧最幸福的日子,仿佛也是最后的幸福。
但是,斯晓慧此刻心里又惨然一笑,都说男人对你好,是因为你还有工作,你还有能力,他也有能力帮你出谋划策,所以他才有能力对你好。
如果那会儿真的辞职了,没有任何收入,生孩子需要一大笔费用,天天要面对整天找事的公婆,说不定现在他们夫妻早已经鸡飞蛋打了,甚至,怀里可爱的女儿,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倒吸一口寒气,女人还是得靠自己托底啊。
后来当陆大伟知道斯晓慧被开除,他沉默半天:咱们这样的条件,配的上被开除么?谁没工作也不合适啊,要不,你再去争取一下?
陆大伟说的也是事实,如今上有老下有小,租房、还房贷、养孩子,他一个人是承担不过来的,虽然老婆作为出版社的外聘人员,一个月也就2000块的工资,但人到中年,哪怕一分钱也算数,老婆拿不起大头,这每月的生活零碎她有份收入去承担总是好的。
在陆大伟心里,他愿意做港,但是做妻子的,好歹也该为这个家避避风。
本来,他们两口子在北京买了两室一厅的房子,无奈又是千年不变的婆媳矛盾,他们才搬出来租房,让老人住他们的婚房。如果妻子没了收入,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