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冷晏兮从银庄里将所有银票都取了出来,慎重地交在陆穆清手里。
陆穆清捏着厚实的一撂银票,心里五味杂陈,尤其察觉到冷晏兮拿出丰硕的金银珠宝的坦然淡定模样,还有她似乎卸下沉重的负担般长松了一口气。
陆穆清不得不赞叹:她还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这般视金银为金钱为粪土的超然脱俗,且愿意为毫无相干的孩子们掷尽千金。
他第一次折服一个女子的高尚品质,虽然,她看起来与那些娇贵女子没什么分别。
与众不同的是她崇高的思想,真善美的内涵。
蓦地,陆穆清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动摇,但军人生涯磨练的坚韧毅力使他顽强如石,坚不可摧。
他顿了顿,暗暗不可思议自己的迟疑,冷静如常地道:“你刚才留下那户人家,是准备招入院里帮忙吧!”
冷晏兮回神,“是的,我看那家人养了十几个孩子,实属不易,若不是日子艰难,怎会将祖业处理掉而居无定所。”
“那家人对你的安排似乎很满意?”陆穆清减速慢行,车窗外的绰绰景象缓缓入目。
冷晏兮便将方才对那户人的提议述说一遍:那男人身边有三个女人,正房和填房,还有个姨太太。许是长年生活潦困,那三个女人不过三十多的年龄,却是个个愁绪满脸,忧虑重重。穿着打扮也是粗衣糙布,可见日子困苦紧迫。不管曾经多么繁华昌盛,锦衣玉食,经历过患难囧境的人,自然更会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存机会。
她建议她们与其流落异乡为异客,还不如留下来让孩子们有个安定之处。她们帮忙院里的厨房后勤之事杂,院里提供她们的那些孩子们住食衣行和习文识字。
毕竟,孤儿院还需要许多人手,单凭温姨她们几个人,远远不够。届时还得招收一些人员。
陆穆清敛了敛余光,暗忖:她的心思倒是细腻至微,也懂得如何揣拢人心!
他想起吕峰的提醒,眉头愈发紧皱,眸光愈发晦暗难测:“你是可怜那家人的孩子吧!”
冷晏兮心间一动,俯身前斜,双肘撑着驾驶座的靠背,似有意又似随口问道:“陆穆清,怎么看你都不像甘于平庸的人,为何屈居这个小地方?”
她清淡的呼吸随着说话的语速,一缕氤氲的气息萦绕他的耳垂。陆穆清微眯着眼,嘴角泛起不易觉察的凛冽,他沉着脸不言,气氛顷刻骤冷。
冷晏兮感觉到他抗拒她的靠近,急忙放下双肘,往后一仰,坐直身姿。半晌,她又找了个话题缓和尴尬僵持的气氛:“你的家人呢?没有住一起吗?”
她的话未落音,嘎一声,车子急刹,虽然稳当停住,冷晏兮还是毫无防备地颠震了一下。惯性的缓冲使她的身子剧烈摇晃,后脑勺重重砸座椅靠背,冷晏兮呲牙咧嘴嗷了一声。
同时,陆穆清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到了。”
“哦。”冷晏兮怔忡片刻,恍然地下车。
未待她站定,陆穆清的车子哧溜扬尘而去,她呆懵地皱眉捂摸隐隐生疼的后脑勺,噘起小嘴,气忿忿低咕:“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一点都不可爱!”
说罢,她掏出钥匙开了大门,迈步走进静悄悄的院子,心头莫名涌动空落落的情绪。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瞬间就像打蔫的霜叶顿住脚。猛地,她灵颖的眼珠子一转,返身带上门,招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大平房去。
这几天,她一直窝在大平房,跟着温姨身边帮忙,已经与孩子们混得老熟了。
冷晏兮哼着轻快的曲子,推开大平房的铁门,孩子们清脆的声音如晨起的燕子,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脸上荡漾着欣悦的笑容:有了这群活泼好动的孩子们,往后,她还怕不热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