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就疑惑过,为什么族长仅仅是把抗结晶药分发给了族里人,而没有进一步大规模将它生产销售;她后来得到的答案是,因为高塔家族不能涉足规定之外的行业,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将抗结晶药商品化。
现在一想,如果族长很清楚,所谓的“抗结晶药”其实根本没有价值,岂不是更加合理么?
米莱狄看着桌上被推来的纸包,身体僵得笔直。当办事员不咸不淡又说了几句话,终于告辞时,她忽然站起身说:“我想去场子里工作。”
他扭头时扭得太急了,一时忘了脚下还在迈步,差点没站稳。
“场子?”他看着米莱狄,拿不准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含糊地问:“什么场子?”
看见他的反应,最后一丝“场子”或许与族长无关的犹疑,也从米莱狄心中消失了。
“淮拓说的。”她报上了船上表兄的名字,低下头说:“我听他说,场子里给的待遇好多了。”
办事员的神色微微放松了。“哦,原来是他,”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不过啊,我也只是听说过,具体我也不清楚。”
米莱狄头一次流露出了情真意切的失望。
她站着不动,也不接话,办事员就有点尴尬,一时像是想缓解气氛、又像是为了早点脱身,说:“话说回来,你一个姑娘,去那样的地方工作,恐怕也不太好……”
米莱狄心中一动,歪过头,完全是一副人们认为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模样,问道:“噢?”
“咳,毕竟是个金钱来来往往、三教九流都去的地方,”办事员像许多人一样,十分乐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尤其当对面是一个年轻姑娘时。“去赌博的人,什么样类型的没有?赌红了眼的,喝醉了酒的,不走正道想捞便宜的……”
他说到这儿,好像才后知后觉米莱狄的另一个选择,可远远比赌场糟糕多了。“当然了,淮拓如果照顾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米莱狄快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与焦虑了。她需要知道这个赌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可是她该怎么才能打探出来?
“对了,你去过么?”当办事员走近门口时,她闲聊似的问道。
“噢,那没有,那没有。”
对方脸上闪过的神色,让米莱狄感觉到,他恐怕是真不知道详细情况了。
大概是觉得米莱狄能成功摆脱清污的希望不大,办事员仍将抗结晶药留下了,还嘱咐她不管如何,明天都要先去污染区报到。
米莱狄又和气又感激地将他送出门,却连一句自己会去的承诺也没有说——哪怕今天一直在作戏,她也说不出口。
大门关上以后,米莱狄拾起纸包,掂量几下,笑了一笑。
下一秒,她将它突然狠狠砸向另一面墙上;紫红色的沙膏“啪”地破溅开,挥甩出的斑斑点点,仿佛一朵开得快要颓烂的大花。
任它慢慢从墙上流下地板,米莱狄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转身就进了屋。
送行那一天,她忘记告诉海蓝了:她不信命。
伊丹的结晶肺不是命,是人为安排的必然后果;族长的选择不是命,是他权衡利弊后的蒙骗手段;那一天连医生都没有出现,也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