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舟第一次见到齐衫的时候,很窘迫。
一直被说是写了所谓无数的烂歌,熬了整整一夜又一夜,终于接到某县级市的商演,很着急,原来请的歌手突然说有事情过不去。
经纪人余飞直接欢呼雀跃,打包东西只用了十分钟,从西城打车到机场两个小时,苏文舟站在机场门口特别的局促,他捏着衣角捏出皱褶,阳光特别刺眼,余飞回过头来看到苏文洲额头反着光,老大的汗滴子流下来,有点嫌弃,但她只是微笑起来,拿卫生纸递给苏文洲。
苏文舟接过去擦汗,他说:“飞飞姐,我……我第一次坐飞机。”
余飞捂住嘴巴,很惊讶,“哦,真的?真没做过?”
苏文舟笑了,笑的时候带十二万分勉强与讨好,他说,“飞飞姐,你知道的,我小县城来的,绿皮火车,到B城11个小时整。”
苏文舟长得不算清秀,一点也不白,但是眼睛特别亮,一笑就有梨涡旋出来,寸头,黑T,意气风发,坚毅爽朗的少年郎模样,偏偏做出一副与他气质完全不符合的表情。
余飞觉得可怜,这样的小孩儿其实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干什么就非得唱歌?没有天分又没钱接受好教育,好不容易参加个综艺算是被一小部分人熟知,却又没有什么资本,只能签不景气的小公司,没什么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机会,就只能天天憋在出租屋里写歌,也写不出个名堂。
唉,不景气的小公司。
想到这儿,余飞又开始烦躁了,公司连工资都快发不起了,到哪里去给艺人找机会?她把墨镜摘下来,像是擦眼镜一样擦了擦又戴上去,说,“哦,知道的,小县城来的,本来机会就少,你要好好写歌,勤奋一点知道吗?要勤奋一点。”
苏文舟连连点头,进机场,换登机牌,余飞戴着墨镜,苏文舟在后面跟着,滴滴的声音不绝于耳,人人都在说话,嘈杂的很。
余飞办好了,苏文舟把手伸到兜里去拿钱包。
才发现衣服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那洞隐蔽的很,只是刚好足够钱包掉下去。苏文洲愣住了,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眼圈红起来了。
怎么了?余飞发过来消息。
苏文舟开口的时候带着哭腔,“身份证丢了。”
“身……”余飞怀疑自己的耳朵,看了看表,时间不太充足了,她一边转身一边很焦急对苏文舟说,“你不要动,我去给你办临时身份证。”
然后跑着出去,墨镜“pia哒”一声掉在地上,苏文舟蹲下去把墨镜捡起来,鼻子一酸,立马咬起牙来,两颊本来就没多少肉,出现两个小小的鼓包,他把墨镜戴上,眼泪就掉下来了。
时运好差,怎么就没发现衣兜坏了呢?好蠢,世界上最怎么会有像自己这么蠢的人?飞飞姐难过吗?生气吗?怎么可能不生气,换做是谁,都会因为这样的猪队友生气吧。
苏文舟,蠢蛋。
他低着头又不敢哭出声来,后面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苏文舟转身,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和余飞年纪差不多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素颜,很白,连嘴唇都很白,眉毛特别好看,说不上来哪里好看,她轻轻蹙着,眼神很温柔,张了张嘴巴像是要说什么。
“怎么啦?姐姐。”
她就轻轻笑起来,“我认得你的,苏文洲,我看过你的综艺,很棒。”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几个见到自己能认出来的人?!尤其是现在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并且连个登机牌都不会换的时候,苏文舟一张脸直接红透,连连摆手,“认错了认错了,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他真想直接转身跑出去,如果不是余飞之前叮嘱他在这里等着。
女人还是微微笑着,她说,“或许吧,或许是认错了,啊,你擦擦汗吧。苏文舟是一个歌手,你可以听听他的歌,很温柔,不过好像每个歌手都要有一段略微黑暗的日子?现在没太听到他的消息了,不知道是被雪藏了,还是坚持不住了,不管怎么样,希望他可以振作下去吧,不然多可惜。”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小包卫生纸,抽出一张来递给苏文舟,苏文舟说着谢谢接过去,卫生纸很香,女人把剩下的也递给他,他懵懵的,向旁边侧了一步,女人说着加油哦,一下就走到柜台前面,递出许多份证件。
“你好,我要到S省J市……”
苏文舟站在一边擦眼泪,纪宁机场,自己本来也要去这个地方来着,然后坐大概两个小时的出租,到一个叫z城的地方去。
女人松松挽着发,有几根散下来垂到衣领里,看的人心痒痒。
振作下去吧,不然多可惜。
一个几乎从来没听说过的城市,和一个几乎挣不到钱的商演,其实只是求一个能露头的机会罢了,但是你看,现实吧,就是这么难,有的时候,要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衣服是怎么破了个洞,丢了钱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颗心,也像破了个洞,有风吹过面前女人的发丝,又呼呼吹进这颗心里,灌满,冲撞。
加油哦,女人回头冲他笑了一笑。
苏文舟的泪又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