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入殓后才过七日,热孝期还未满,百姓们还依然丧服举哀,皇城最为繁华的紫霞街上却是清乐声声,声声不绝。虽是清雅之乐,但终究在此时还是不妥。
京城中的百姓们连月来一连经历了几场丧事,一时还没缓过神来,见今日这般乐声不断的,不觉大为惶惑。竞相驻足在街道意欲一探究竟,有人在窃窃私语:“是谁不想活了?国丧期间竟这么鼓乐吹笙的,成何体统啊?”
“这可是犯杀头之罪的。”
然而有人却说:“这架势看起来像是朝廷的。”
“还真像是。”众人口舌纷纷。有人循着那人的指示望去,只见一群乐手后有一乘素轿。轿子虽素,却看得出做工极其精良考究,里面坐的人定然是非富即贵,非同凡响的。
那素轿后面又紧跟着四顶八抬肩舆,肩舆上装有素纱帷幔,不是如何华美,却是异常清雅。但众人都看出,这四乘轿子都是空轿。
又行过一程,队伍到了鸿儒客栈前,就停了下来。一众乐手后面的一顶轿子里出来的竟是一名太监。那太监下了车轿,臂弯间执着一枝拂尘,走至客栈门口尖声细唱:“圣旨下,括苍四鸿出来接旨。”
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台阶上步出四名布衣儒士。那四名儒士皆是粗布青衣,看上去都是年约四十左右,自有一股别于旁人的儒雅之气。
“这便是四鸿啊?”人群中纷纷有人询问。
“正是正是,就是他们,当年他们也是在这个客栈设坛邀约天下名士,我当时也在这家客栈,可是见过他们的。那一年,他们四人舌战群儒,把所有前来应战的儒生都给打败,那真叫一个精彩绝伦啊!”那人说着脸泛红光,激动异常。
众人说话间,只见四鸿恭敬地向那名太监见礼,有一人道:“刘公公,多年不见,风采更甚往昔!”
刘得福笑道:“这么多年不见,四子也没什么变化。陛下也有多年没见四子了,甚是想念各位。陛下这些年收藏了不少名画和字帖,一直想着让丹青子和端砚子品评一番。再和不语子切磋切磋棋艺,顺便再来个调弦子的琴音助兴,他一直说:这无疑是人间乐事啊!四子若无要事,请随咱家去趟宫中,以宽陛下多时之念吧。”
四人均道:“陛下厚恩,莫敢不从。”
几人寒暄客套罢,便各自坐上素轿往宫中而去。
望着一行人的背影,不少人在后面啧啧称羡:“这一去,荣华富贵便享之不尽咯。这等好事哪辈子会轮到我们呢?”
有人不屑地反驳:“听说这四鸿六年前在这里舌战群儒后,声名大噪。咱们的皇帝陛下早就要请他们出山了,可他们就是不肯,一直退却。你当人家都像你吗?”
……
四鸿的到来似乎令这千言殿一扫连日来的阴霾,萧宗泽为表诚心,特意出殿相迎。几人执手回到殿中,萧宗泽当即拿出《七问》和《九辩》,交到四鸿手中。
四人细看了一番,竟一时涕泪交替。其中最为年长的调弦子道:“回禀陛下,这正是先师的手笔。”
“确认无误?”萧宗泽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
“确认无误。”四人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
萧宗泽似乎一时不敢相信事情竟能如此顺利,“这么说,这回朕真的能将你们留住了?”
调弦子满脸愧色,“草民等当日故意在京中设坛,无非是给自己造一个声势,再借助天下之力,将这两本师傅的遗书找出来。如今,书已找到,我们所愿已了。”调弦子说罢看了另三位师弟,几人眼神交会,顿时心领神会,齐声道:“草民愿留陛下身边,为陛下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