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棠心中一紧,抿了抿唇,轻轻拍了拍左溶溶的手,意思是她知道了。
季忘归已起身等在一旁,抬手示意,将他们带了出去。
从暖阁里出来,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一片,再无别的颜色,在风灯的照耀下,打散了夜色的深沉,显出奇异的明亮。
没有屋中那压抑的气氛,温亦清像是轻松了些许,拍了拍季忘归的背,道:“小公爷,心里难受的话,就和咱们说,要是想喝酒,我陪你。”
“多谢。”季忘归道,“家中琐事还很多,酒暂时是喝不成了。”
温亦涵拉了弟弟一把,“别胡闹,忘归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定要一直保持清明,你要是拉着别人喝酒误了事,我告诉爹。”
“唉,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想让小公爷别那么难受嘛……”
兄弟俩一面嘀咕,一面往前走。
温若棠则是一直担忧地看着季忘归,季忘归感受到她的目光,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其实这几日已经有预感,爹和我说了很多平常不会说的话,我已做好了准备。”
“这种事就算做再多准备也没用啊……”温若棠又回头望了望,“国公夫人和老夫人那边……”
“她们素来不合,平日里不过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父亲临终前也与我说过我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温若棠见他如此坦然,知道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悄然舒了口气,温亦涵听到了两句,特地偏过头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国公爷既已归天,等时间久了,不论什么恩怨,都会消散的,只是忘归,我知道失去至亲之痛,你万万不要郁结于心,想着他们会去转世投胎,将来无病无痛,就会好受许多。”
“嗯,我明白。”季忘归应着,目光却不离温若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温亦涵察言观色,把温亦清拉了一把,问,“要不要再去国公爷屋前哀悼片刻?你不是常说崇敬国公爷吗?”
温亦清怔了怔,“国公爷确实是铁铮铮的汉子,但我没有说过……”
“好了,作为晚辈,过去静静地呆一会儿,至少要把国公爷的气概传承下去。”温亦涵看了眼温若棠,“至于阿棠,身子弱,又是女子阴气重,过去了恐不好,请小公爷代为照看片刻。”
季忘归拱了拱手,“多谢大哥。”
温亦涵听他改了口,若换做平日,多半要调侃两句,眼下只是微微颔首,就拉着一副不解其意的温亦清走远了。
刚才大家都在的时候,温若棠似乎也有挺多话想问季忘归,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季忘归也是先默然了片刻,半晌才开口道:“阿棠,我没有父亲了。”
只这样一句话,先前那些平静自持全部被推翻,温若棠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了一下,借着雪光,她抬眼看向季忘归,这才看到他眼角似乎红的怕人,那是不断擦拭才会留下来的痕迹。
不知道人后偷偷哭了多少次,又装作坚强的样子出来安慰自己的祖母……说起来,季忘归也就才十八岁啊……换作温若棠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他可能刚刚读完高中,在诸多人眼里,不过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