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却摇摇头,道:“不可。朕既提出来,必然是以嫡妻之礼嫁入东宫。若我就此许她良娣的身份,反倒会伤了太子与那姑娘的情义。须知,太子妃与良娣是不同的。”
圣上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帮大臣管制着,一起起人生大事他从来没有办法选择。太子虽不是他的亲子,总归他对他有愧疚之意,既然他向自己提了,他便要全了太子这桩心事,也让他代自己完成自己像他这个年纪无法完成的心愿。
圣上道:“不必再议了,朕即日下旨让太子迎娶岑家姑娘,她必以正妻身份嫁入东宫。卿家已知晓,既无事,便都退了吧。”圣上不顾一些朝臣的反对声,出了朝堂。
圣上还没到达极宁殿,这一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九幽城。宫人皆惊诧圣上的决定,岑婕妤更是又惊又喜,惊是圣上毫无征召的让宣沐嫁给太子,喜是心存奢念,以为圣上还挂念自己。
圣上已然料到这一决策的下达会生出一场“血雨腥风”。他既不焦虑亦不忧悒,他像往日下朝一样坐于桌前欣赏前人画作。今日选得是梁令瓒的《星宿图》,他正细细地观摹着,犹感奇谲。方时内待通报:“皇后来了。”
他道:“请皇后进来。”
皇后进了殿,向他施了一礼,直道:“臣妾想求圣上一件事。”
圣上道:“你说。”
皇后道:“臣妾想请圣上收回成命。”
圣上道:“什么成命?”
皇后道:“让岑家姑娘嫁于太子作太子妃”。
圣上道:“荒唐!”
皇后却直直地跪下去,道:“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圣上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道:“你说说是什么原因才能让朕收回圣命?”
皇后正道:“岑家姑娘只是个五品官员的女儿,根本无法嫁给太子为嫡妻。自国朝建始,便立下规定,唯外邦宗女与国朝三品及以上朝臣或立有重功的臣子之女才有成为太子妃的资格。圣上抬举岑家,让岑伯黎的小女儿嫁入东宫,还以正妻的身份,公然打破祖制,群臣定会诘之。圣上贵为天子,今开此先例,天下万民必会效仿圣上之行,将祖宗礼法抛诸脑后,让仪制形同实废,大魏祸乱必自此而生。”
见皇后话说得严重,圣上问:“对你来说,礼法旧制竟重于个人幸福?”
皇后毫不犹豫道:“礼法是国家的根基,一旦被破坏便很难修复,消亡的前越、齐国已然验证过了。圣上学得乾坤之大,经纬尽揽于胸,怎会不知其破裂的危害?”
圣上叹道:“你既如此捍卫礼法,怎做出这般鲁莽之事?难道忘了天子一言,重于九鼎?我若就此收了敕令,置天家威严于何处?国朝上下该如何看待朕?你既为皇后,是万民敬仰的国母,又怎能不知道君为臣纲?”
圣上的一番诘问噎得她说不出话来,她细想片刻,发觉自己这番举动的确有失庄重。她启唇道:“是臣妾考虑不周,还请圣上原谅。”
圣上扶她起来,道:“不妨事,朕知道你也是为朕考虑。”
皇后道:“谢圣上明白臣妾的一片苦心。可圣上又何必非让岑家姑娘嫁于太子呢!”
圣上沉吟半晌,还是决定对她吐露真话:“我又怎能平白想出这件事来。是太子来极宁殿见我,说让我将岑家姑娘嫁给他做太子妃。我说须得与你和朝臣商议,才可给他答复。”
皇后道:“是他……”
圣上道:“你既是他的娘娘,定是疼爱他的。他自小来宫中,没受到我们多少关爱,如今大了,不需要我们疼了,却也与我们生出了隔阂。我正想着如何补偿他,他便提出这个要求。我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喜欢那个姑娘,我便下旨给他赐婚,一来为了补偿这些年来对他的疏忽,二来全了他的心意,便有了让他***之业的筹码。”
皇后缄口不语。圣上拍了拍她的手,道:“岑家姑娘你也见过,秀美端庄,言行举止都是按京都高门小姐的规格教养出来的,除了门第,容貌、才艺都与太子相配。难得的是太子喜欢她。我又何必不成人之美呢?”
皇后终道:“如此看来,圣上倒作了桩好婚事。”
圣上笑道:“我明白你为了后宫事务操碎了心,也晓得你最不能容忍别人偕越,你的诚心我看在眼里,朝臣也看在眼里。世人皆知,我国朝拥有一位慈俭的皇后。这实乃大魏之幸。此次,便成全他们,时人都会称赞你对太子微怀备至,柔慈情深,太子亦将感恩于心。”
世上并没有不愿意听好话的人,皇后虽素日正容亢色,圣上的一通话对她也受用。
她面色稍作缓和,道:“圣上既如此说,臣妾还有什么理由反对。一切便按圣上说的办。不过……”她顿了少焉,道:“圣上不能再护着别人来打破祖制。”
圣上脸色变了变,道:“不会的。”
皇后退出了极宁殿,圣上已是口干舌燥。
事后,太子知道圣上为他和岑家姑娘赐婚,欣喜若狂,次日入宫拜谢圣恩。太子与帝后间厚重的隔障有了消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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