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奥迪已经转让了,只卖了一万块,张玉良看着买主驾着冒着一团黑烟的车远去时,不禁苦涩地笑笑,终于,让他还能想起孙国维的物件是一件也不剩下了。张玉良买了辆新的奥迪,新车就如新娘,轻快而让人怜惜。
在路上,他接上了陈向东。上了车,陈向东苦笑着说:“玉良,我还是个实习律师,能不能作为辩护人,也不好说啊。”这事情张玉良早就想过了,去看守所会见犯罪嫌疑人、去检察院阅卷时也都遇到这样的问题,但都一一解决了,尽管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仍然满是信心地说:“不碍事,法官大致也是面熟的,好歹我们也算得上是有些名气的律师,法官总得买个面子吧。”
九点的庭,八时三十分法警才开始安检。也不知道因何而起,现在的法院安检堪比机场,连水也不准带入法庭,当然律师例外,律师走的是律师通道,又快又趾高气扬,这是做律师为数不多、硕果仅存的精神福利之一。
九时。京华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随着身着法官袍的审判长迈着笃定的步伐走向审判长席,一度嘈杂的旁听席与记者采访席顿时鸦雀无声。审判长打着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地落座后,扫视了一周,问法警:“是谁让记者进来的?”然后他对法警说:“这案子涉及到未成年人的隐私,快请记者们出去。”记者们不大情愿地、慢腾腾地挪着摄像机悻悻而出。
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这是四月的橙日光,暖暖的,深深的。玉兰花大概是完全落尽了吧,不然玉兰树是不会长出这么多椭圆又隽秀的叶子。先开花再长叶子的,还有紫荆,有次和赵玉颜看到细瘦的紫荆树干上开满淡红微紫、细密的、小小的花朵,张玉良说:“这是骨头里开出的花朵。”赵玉颜蓦地转过头来,春风拂起她如丝幕般的头发,她的小巧的润玉一般的耳垂发出琥珀一样的光泽,而她如秋水的眸子里荡漾的便是这四月的橙日光。
张玉良和陈向东都身着西装,天气稍稍的有些闷,两人都松了松勒紧在脖子上的领带,以防庭还没开完便被自己一丝不苟的领带弄得窒息。张玉良干脆把领带放到包里,但紧张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解,孙国维曾经说过“适度的紧张,对刑事辩护律师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兴奋剂。”必须承认,孙国维有时也会说些经典的语录,他也会从这些经典的语录中获得立命安身所必须的营养。
张玉良深呼吸了几次以平复心情,他看了看陈向东,陈向东在四月的大清早居然昏沉欲睡。趁着法官们在秘密私语,“向东,就按我们修改后的辩论方案吧。”陈向东点点头。
张玉良看了看坐在被告人席上的黄清芳,她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隐约是在饮泣,橘黄的囚服因低泣而微微颤动。对辩护人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被告,她有悔过情节,比死不认罪与自私冷漠更容易打动法官那颗饱经风霜、被杀人越货、男盗女娼这样的案件浸淫得坚硬如铁的心。
审判长环视一周后朗声说,“京华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被告人黄清芳涉嫌故意杀人一案……”
审判长:被告人姓名,年龄,民族,职业,居住地?
黄清芳:黄清芳,51岁,汉族,在田汉明家做保姆,居住在本市江南新区。
审判长:黄清芳,你在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时,以及检察院审查起诉时都曾声称自己是叫黄慧珠的,有没有这回事?
黄清芳(小声地):有。
审判长:公诉人,请宣读起诉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