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太阳已经要落下了,只余着几撂红霞。
“小泼猴子,原就是我纵你太过,哪里一耳朵听来的瞎话,就跪着,你莫不是佛祖派来折磨我的不是”老太太瞅着倔强的丫头,还是忍不住叹气,伸手拉着婉沁的胳膊,小姑娘也是跪着,心头突突的跳,看见伸过来的手,顺势虚扶着就站起来,对着老夫人笑的亮眼弯弯。
杨妈妈进来点灯时,老太太说道:“今儿乏了,让厨房送碗绿豆汤就行,旁的太腻歪,年纪大了也没胃口了。把菜都送到沁丫头院里吧,你也回去吧。”
婉沁把丢在塌边的书捡起来,行了个礼,娇笑道“许是祖母嫌弃我闹了。那沁儿明儿再来请安”
香芽跟在婉沁后头,出了院子,她抬头瞅瞅天色,道:“小姐,都这个点了,你不在老夫人这吃啦?”
婉沁头都不回,面色有些许凝重:“别惦记着吃了,你家小姐出大事了。”
香芽不做声,又听小姐说道:“香芽,春夏有个老乡是不是在三房当差?”她忙点点头,察觉婉沁看不见,就答道:“是若姑娘身边伺候的金宝。”婉沁嗯了一声。
到了院子,燕蔓正在院口候着,瞅见自家小姐,忙迎上去:“小姐,刚刚小厨房的蔡妈妈送了菜饭来,奴婢估摸着您要回来了。”
婉沁问道:“你跟春夏交代一句,明儿从院子支几钱银子,去请若小姐旁边那个金宝吃酒。把今儿打听来的事说给她听。”说完叹了口气。
陈老太太院子里,陈婉沁刚刚带着丫头走,杨妈妈喊了丫头,吩咐了几句,就站在老太太身边打扇子。
坐了也不知许久,老太太说“那丫头是个聪明的,我一向喜欢她聪明,对我不遮不掩。识大体明是非,也不拘泥那些个死理,知进退,进宫最妥帖不过了,可素容那里,哎”
素容是大太太的小字,杨妈妈微微俯下身子,扶起陈老夫人,嘴上回着:“老夫人的苦心,太太跟小姐心里头明着呢。”
婉沁面色如常的出了院子,
陈泽丰任金陵太守已十年有余,因着金陵一贯富饶,公务繁多,等他近丑时回到府内,瞧见陈大太太石氏还坐在床边,半倚着,手中拿了一本诗集,可久久也不见翻动一页。他一向不爱丫鬟服侍着,遂自己一边脱了外衣丢在榻上,一边奇道:“还没歇息?等我?”石氏怔了半响,涣散的眼神慢慢聚了光,眼眶又红了,陈泽丰与石氏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极好,许是甚少见过她如此失态,陈泽丰不由放缓了语速,坐在床边揽着她的肩头:“今日京上来了函吧?”虽是问出来,但是这是早有小厮禀告过。
石氏靠在他肩上,委屈跟恐慌都一拥而上:“老爷,太妃、太妃、太妃她是不是要从咱们家、咱们家.......”陈泽丰手微微抖了一下,石氏感觉到,立刻推开他,问道:“你,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年前老太爷就送过信,算着日子近几天老太太都早早的让我们在院里守着。”
陈泽丰有些动容:“素容,陈家的花团锦簇下,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府里的姑娘,还有谁有咱们家沁儿那份气度的,宫里还有太妃....”话没说完,石氏抽噎,哪有平时一点优雅从容,今日打日头起来,她就心神不宁,连着拿到信她的端庄都无影无踪,在众人面前都来不及掩饰她的急切,她早就该料到。
陈泽丰鼻头微微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