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已经传去阴山,”薛信芳垂首略一沉吟,说道:“这驴你要是不想赶,等卫英来了,让他来赶吧!”
说着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开院子。
沈冬荣在后面对着他背影喊到:“二师哥是过来帮忙的,不是来赶驴的!”
戌时,夜幕降临。
城北繁华富庶之地,暄都城内富胄商豪多聚于此。稍微往城中心靠着点的地段,盘旋着两道曲折熙攘的十里长街,两街之间横亘着一条长长的清河,名唤秦河。秦河半腰之处又岿然矗立着一座石桥,名唤明若桥,从明若洞口乘船而去,河道两侧夜夜红灯高挂如昼、笙歌笑语不停。
暄都最大最有名的一家烟柳之所便窈然立于此处。
沈冬荣驾着小驴车徐徐驶过街道,街道上的人见她长的清俊秀气,却拿着根驴鞭驱使着一头灰耳小毛驴,不禁觉得有些好奇可笑,纷纷侧头去打量。
沈冬荣忽略这些眼光,举目视前,街道两边绚烂的灯火和明媚的笑语浮光掠影般闪过眼角耳旁,不自觉地令她想起状元游街那日,自己骑着朝廷给的良驹,意气风发的迎接着人们崇拜赞叹的目光,当时她也如现下这般对着这些视而不见。那时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沈冬荣侧然一笑,不过几日而已,她竟都已记不清了,只知自己当时自己虽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浪潮汹涌,多年筹划终于于皇榜提名的那一刻开始了漫长而又艰难的第一步。
想着想着,她又突然想到了慕淑离,一个如玉般温润桌然的人,纵使他是慕旭冬的儿子,可自己却从未对他有过丝毫敌意。
沈冬荣抬手扬起细长的驴鞭,嘴里发出一声“嘚”,驱使着小驴车继续辘轳前去。
倚香阁内脂香暖气环绕,看台之上美人素手琵琶,浅吟低唱,场下宾客环坐,饮酒赏乐,身侧更伴有佳人斟酒陪笑,环肥燕瘦一应俱全,皆是香肩半露红妆罗裙,青葱玉指执圆扇,眉眼如丝摄心魂,只需一眼,只怕骨头都酥了半截。
从古至今,多少文人骚客王卿贵胄醉死在这温柔乡冢……
柳三姨正在场中于几位宾客之间左右逢源,忽见一清秀的文弱书生进来,她微挑的眼角细眯,草草地应付完眼前的几位客人,扭着款款柳腰走到这书生眼前。
“呦,沈公子,今日又来找香见姑娘?”
柳三姨捂嘴一笑,猩红兰蔻往沈冬荣肩上揩。
沈冬荣堪堪侧了一下身形,面含微笑地对着柳三姨微微欠身:“三姨。”
柳三姨又是邪魅一笑,眼角细纹丛生,依稀可见年轻时风华绝代的容颜,嗔声笑道:“我就喜欢你们这些俊俏的书生,长的好看,人又有礼,就是钱包瘪了些……”
沈冬荣从袖袋里拿出几块碎银。
“不过没关系,三姨见你长的好看,心里喜欢得紧,钱就少收点喽……”柳三姨笑的花枝乱颤,接过碎银青葱往楼上一指,“二楼兰房。”
沈冬荣又一个欠身,浅浅笑道:“多谢三姨。”
二楼兰房,沈冬荣轻推房门,屋内轻纱屏幕后坐着一人,听见开门声这人娇艳的面容上赫然一喜,试探地问道:“妹妹?”
沈冬荣将房门关紧掩实后,方回头欣喜迫切对着屏风后喊到:“阿姐!”
不多时一个美貌女子从帘幕后迤逦而出,皮肤细腻,杏脸桃腮,正是香见。
她见着沈冬荣,美目泫然,面容上虽惊喜难掩,眼中却浮上薄薄雾气。
沈冬荣见她这样,忙上去握住她的手,叹息道:“阿姐,我这不是来了么,阿姐哭什么……”
香见嫣然一笑,拭去眼角泪滴,反手紧紧握住沈冬荣的手。
“阿姐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