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树边上,手抚着树干。灰褐的树皮,他灰色的衣裳,光是站在那,就像极了一幅画,让她有些不忍心去碰。
然而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了安手脚并用,奋力往上爬的样子实在太好笑。她倒不是心疼这个四肢不太协调的人,只是觉着那新做的衣服给磨破了不太好。
只能叹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搂着他的腰,提身往上,一跃落在最粗的那根树干上去。
举目望去是武陵城最繁华的街道,亭台楼阁繁复,酒家旌旗肆舞。牛车拖着菜,马车载着人。挑着担的叫卖着南北新奇物件,时走时停。开店摆摊的夸赞着自家商品,眉飞色舞。
有穿红着绿的姑娘,拿一把团扇,边走边闹,笑的时候会用扇子挡住脸。有白衣青衫的书生,用一根木钗束着发,谈笑风生。有粗布麻衣的侠客,背着刀剑,走路都带着风。有忙着生计的男女,做各种事,步履不停。有嬉戏打闹的孩童,拿着各种玩具,边跑边笑。有并肩偕行的老人,拄着拐,悠悠的走,只有岁月追赶得上……
这城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了安,谢谢你。”
他什么都知道,但从来不胡乱开口言语,只是想办法替她解决。因为有他这份心思在,她才觉得自己仍可以像从前一样轻松活着。
她扭过头去看了安,还是那副样子,大抵是在佛寺待久了,什么时候瞧着都是一脸淡然。
“了安,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应该是没有吧,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毕竟这个人是被自己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眨眼的啊。
“怕高。”他撑在树干上,微微发颤,眼神也不太敢往下面看。
柏逐昔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心生闹意,故意去碰他,在他耳边发出恫吓声。了安被吓得死死抱住树干,一动也不敢动。
“我还以为做了和尚就心无惧意,原来你也会怕。”
“当然会怕……”了安偏头去看她,反驳她的话,却又在看见她表情的时候说不出话来。
战争结束到现在,他第一次看见她脸上带着的是真心的笑容。这样多好,她本就是这样一个明媚的人,不应该为着任何事情而难过。
觉正给林大娘子解签的时间不会太长,在树上待了没多久便回了小厢房,这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来北川寺敬香都会有这么一间专门的屋子接待他们,在离开之前,这间屋子是不许别人前来打扰的。
她不爱听人讲经,了安便不讲,给了她一本做过祥注的经书让她看,自己也一样,捧了本书俩人并排坐着。每每在一处时,虽没有太多话要讲,但心里总是舒坦又自在。
“常思,住持叫你过去……”声音戛然而止,顿了一会又响起,“替我母亲点香。”
他轻声应下,把经书合上搁在柏逐昔手边,起身往外去。路过林铄时也没说什么,只顾着往觉正那边去,这般的坦然反而让林铄有些不知所措。
俩人上次碰面还是在除夕夜里,那时林铄已经是林家家主,一个家主该有的杀伐果断、冷静沉着他都有,除夕夜里一个人跑去酒楼买醉的行为虽然幼稚了些,柏逐昔却始终觉得那时的林铄已经很成熟。但那时的柏逐昔还是个有大哥护着,潇洒自如的孩子。
现在在她面前的林铄比起她来,更像是一个少年。他指着了安离开的方向,几度张嘴,又一个字都没说得出来。不过他想说的话,即便不开口,她也能猜到,却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继续看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