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将军跟大阿哥有旧,巡抚大人却是太子那边的人。将军的品级虽然高些,可偏偏两广总督石琳大人又站在巡抚那边。这些大人们都位高权重,手眼通天,我们小小的广州府衙,能奈他们何?”
苏先生闻言也叹息道:“从前朝中虽然争斗不休,也不致于影响到广东这头。巡抚衙门与将军府不过是私下不和,明面上还过得去。可自从去年皇上亲征葛尔丹,大阿哥随军立了大功,朝中的争斗就越发厉害起来,如今皇上离京往塞外去了,京中也是风起云涌。不说别的,只是在咱们广州,两派就闹得不像话。在太平日子里倒罢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上边的人斗得这样厉害,可别误了正事才好。”
张保笑了:“他们这样的大人物,在官场上多年了,还不致于忘了这一点,先生过虑了。”他喝口茶,又道:“公事虽然要紧,但先生也别忘了自己的大事才是。去年为了某的公事,连累先生误了科考,如今若再耽误了先生的婚姻大事,又是我的罪过了。你与陈家小姐的亲事,总该办了吧?”
苏先生闻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年前陈老太医见他二十几岁了还未娶妻,便亲自作媒,为他订了自己一位同族兄弟的小女儿。两个年轻人曾经匆匆见过一面,对彼此印象都很好,便都羞答答地肯了。苏先生由族兄苏通判和雇主张保作主,本已定了今年中秋前成亲。只是陈小姐的祖母年纪大了,想早日看到小孙女儿出嫁,因此两边商量了,打算提早办喜事。眼下城内多事,苏先生本想推迟,却被苏陈两家否决。
张保笑道:“先生是在为我担心吧?其实不必过虑。顶多是受些气罢了,身家性命却是无妨的。熬过这几个月,我就任满走人,到时还怕谁来?先生还是快快办了自己的大事吧,不然委屈了陈小姐,可是你的不是。”
苏先生受不了雇主的调侃,唯唯诺诺地告退了。
虽然张保口里说不必担心,其实内心也不是无所顾虑的。他对当年因索相一派的刻意为难,而导致新官职迟迟未能决定的事记忆深刻,心中多少有些阴影。他夜里对妻子谈起自己的心事,担心自己的前途会再度因为朝中党争而受阻。
佟氏便劝他道:“那太子爷与大阿哥都是龙子凤孙,哪里会把咱们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况且你勉强也算是陈大人那边的人,陈大人又没有与太子作对,料想应当无事。你在衙门里安心做事,遇到为难就先委屈些,万事别出头,再熬小半年就好了。”
张保觉得妻子的话有理,便暂时放下此事。他又对佟氏道:“苏先生与陈小姐的婚事,咱们虽不是主家,也要帮着操办一番才是,你与苏通判夫人好生商量着,彩礼务必要办得体体面面。”
佟氏听了笑道:“哪里还用你提醒?我们早就定下了,苏先生如今也有些家底,不够的我们两家补上就是。”
张保躺直了身体,笑道:“说起来,我瞧苏先生的样子,倒像是有些不安呢,说新娘是世家女,自己一个穷秀才,怕配不上。”
佟氏忍俊不禁,道:“有什么配不上的?他如今哪里还是穷秀才?他年轻有才,家底丰厚,陈家小姐秀外慧中,又对他青眼相加,两人正是良配。”
张保道:“怕是他觉得自己只是个秀才的缘故。也罢,他去年误了一次科考,待两年后我亲送他去考场,凭他的才学,定能高中的。到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又再说了些家务事,才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