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校长喝了口茶,抹了抹嘴上花白的短髭,黑眼镜框里射出尖厉的目光:“我们的‘改革’、‘开放’到底是什么?我们到底在改革什么?到底在开放什么?”
教室里鸦雀无声,老师们同学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张副校长慢条斯理点燃烟,透过袅袅上升的一缕青烟,扫视着全场:“所谓改革,就是改掉了社会主义;所谓开放,是放进来了资本主义。”
教室里一阵骚动和窃窃私语,关骏杰脑袋有些发懵。
张副校长继续说道:“我国从改革和开放两个方面同时实行资本主义,一个半社会主义公有制和半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社会结构已经在我国形成。这个社会将呈现出公有与私有的两重本质与两重矛盾,同时还有二者之间的融会、渗透与同归。”
张副校长提高了声音:“以前,有人高喊社会主义可能是真话,而现在,那些高喊社会主义的则半是真话,半是骗人的鬼话!”他左手夹着香烟,右手劈开眼前的空气和空气中缭绕的青烟,啪!非常坚决地拍在雪白的桌布上。那个仰面静静躺在茶杯边的杯盖仿佛突然被激活了,砰的一下跳了起来,左一下右一下划起圈来。
“你们看看:目前的中国,海关凡是能够开进大船、飞机的地方逐步被海外资本包围,每年吸收几十亿美元的援助及贷款投放,资本渗透到我国经济、政治、科教、文化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滴血。向国外资产者拍卖、租让、抵押国有资产和地方成片开发,许可外国人充任合资企业董事长,国家大量资源和劳动力廉价卖给外人……”张副校长痛心疾首,眼泪在眼镜框后面打转,像薄薄的冰层下面似冻非冻的流水。
“农村大有扩展趋势的土地买卖、出租、抵押,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切的一切,谁能抵赖,这不是在补‘资本主义’一课?谁敢否认,这不是‘资本主义复辟’!”
一个高个子男同学站起来,振臂大呼:“对!就是资本主义!”
关骏杰心里怦怦直跳,像狂奔了五千米一样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社会不过是披上‘社会主义’漂亮外衣的新资本主义新殖民地而已!”张副校长把烟头摁熄在铁皮烟灰缸里,又点燃了一只烟。
关骏杰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痉挛,像有一只无影手一点一点往外拉扯着他的肠胃。
“那么,”张副校长话锋一转,霍地站了起来:“我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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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又应该回到那个闭关自守、一穷二白的社会主义呢?不!绝不!那是开历史的倒车!是回不去的!”
“‘新资本主义’,应当成为我们——青年学生、青年民主人士、进步的中国共产党人公开而明确的旗帜与纲领,而不是扯着‘社会主义’的羊皮卖着‘资本主义’的狗肉!”
张副校长高高举起右手,像希特勒讲演一样坚定而疯狂地挥舞,最后当空一抓拽紧拳头。
老师们同学们哗地站起来,潮水般的掌声向张副校长汹涌而去。张副校长目射/精光,满面通红,稀疏而苍白的头发在瘦削而尖顶的头颅上高高飞扬。
关骏杰呆呆地坐着,望着眼前森林般耸立和暴雨般咆哮的人们,脑袋发涨、耳朵轰鸣。……
他悄悄站起来,像一只蹑足潜行的猫,从那片舞动的森林的边缘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