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们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至少还拥有一颗星球,他们还有无限未来。而我们所有的科技和文明数据都丢了,科学家也死完了,剩下的除了战士就是平民。飞船上的各种高场能能源,也濒临耗尽,没有技术和装置就不可再生,连光剑都没剩几把。除了一身的元素操纵能力还在,我们已经一无所有。
9月20日,在确认我们是第一支抵达蓝星的舰队后,子夜时分,我们趁着夜色,降临在蓝星上的广袤无人区,正式结束漫长的星际流浪,开始我们在这颗星球上的新生活……”
夜色很深,一室柔和的灯光。少女陆惟真蜷在床头,埋头读着手记。她并不知道,一个虚影般的男人在床边坐下,就坐在她的侧后方,也盯着手记上的文字。他的眼睛就像覆了寒霜的墨石,整个人一动不动。
少女在继续读。
一幅幅生动的画卷,仿佛也随着文字的流淌,在陈弦松眼前展开。他仿佛看到一艘艘飞船,划破地球大气层,搁浅于海面、深山、沙漠……看到陆惟真的先祖们,将飞船藏匿于海底和洞穴,随着千百年岁月的侵蚀,它们最终腐朽崩塌;看着先祖们建起一座座与古代地球人所居住的相同的房屋,他们施展五行操纵术,狩猎、种植、养殖,过上平凡的人类生活。
也看到他们的领航员,站在高处的平台上,向众人宣讲:“……我们意在避难,而非争端。这里的文明程度虽然很低,但蓝星人依然征服了极其恶劣的自然条件,建立起了数个初等封建文明。对于这个已经由智者和勇者统治的星球,我们必须予以尊重和敬畏。对于蓝星人类而言,我们才是来自外星的异族。在此,发布’异种人联合宣言’,所有舰队联合约定:永不侵犯蓝星人类,不可改变蓝星文明进程……”
少女柔婉悦耳的嗓音,就在耳边,陈弦松转头,望着窗外深黑的苍穹天幕。他仿佛也看到了,璃黄人中的非人种族,还有在太空旅行中被辐射基因突变的人,一群一群,最初被井然有序的璃黄士兵们,引领到更加与世隔绝的荒芜地带居住。他也看到随着年月的流逝,那些异形们,偷偷溜出禁区,睁大充满**的双眼,扑向人类居住地……
如果这就是“妖怪”的起源,如果这就是历史的真相,所谓的十恶不赦、令人类先祖们闻之色变的“妖”,不过是地球人千年来局限狭隘的认知而已!
陈弦松自小也听过各种外星人异闻和科学猜想,但是从未和自己的祖传捉妖使命,联系在一起。在他从小接受的教导里,在几大捉妖师师门的祖训里,都认为妖怪乃天地间邪秽之气所化,五行五生,天生地长。它们拥有强大的、超自然的能力,轻易就能夺走人类的一切,又怎么可能安心与人类和平共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它们必会害人,食人精血、惑乱人心、为所欲为、祸害人间。而年幼的陈弦松,在亲眼目睹那些妖怪的恐怖异状、目睹它们害人作乱,还有父亲法器的强大超自然威力后,又如何不信服?
那些观念,自小灌输,一遍一遍,早已深深刻进他的脑子里,如铜墙铁壁一般。他又怎么可能想过去推翻祖宗千百年的信仰和父辈的深切期望?
只是,信念坚定,并不代表他不会自己去看,去听,去想。从小到大,他遇到过的恶妖无数。然而,怯懦的、安分的、弱小的、从不冒犯人类,甚至还试图去保护人类的妖,也有。他也曾对父亲提出过疑问,可回答他的,是父亲严酷的目光:“永远也不要试图去了解妖,它们最善蛊惑人心。”年幼的他,噤若寒蝉。
可那双眼,还是会看到,会感受到啊。再遇到这样让他困惑的情况,他不再问父亲了,他会一个人想,想很久。后来,随着年岁长大,能力也越来越强,他就会有些不必向父亲提及的小动作。譬如说,若是遇到行善之妖,他就当没看到,也不跟父亲提;遇上父亲不分青红皂白,要赶尽杀绝的,他偶尔动作稍微慢一点,跑得绕一点,让那妖能有一线生机。那时,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后来,父亲过世,他独立除妖,眼光磨炼得越来越毒、追捕能力越来越强,行事准则渐渐自成一派——他只盯着那些恶名在外或是罪证确凿的妖怪,追杀到底。对于别的,便一概不探、不理、不管了。
只是这些,自不必和其他捉妖师和师门提及。甚至不与任何人提及。
再后来,他与终南山大青龙生死之战,看到那些异种人,竟和他一样,降妖除魔、护卫人类。他已察觉,这些妖怪,并非完全是散乱、原始、愚昧的。背后分明有两股力量,一股散落人间作恶,另一股却在惩戒约束那些坏的,似乎努力维持着人和“妖”之间的秩序和平衡。那时他就已开始怀疑他们的来处,当真是天地间邪秽力量所化,还是另有起源?否则为什么会有那支扬善除恶力量的存在?
再到后来,他就遇到了陆惟真。她曾提过,自己的祖先是从外太空而来;许嘉来和高森也有过只言片语,说过他们不是妖,而是外星人。只是当时他和陆惟真之间仇怨难解,又怎么顾得上去深想她说的几句没头没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