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是病房最后一夜,明日一早,光荣出院!
我仿佛一只即将脱笼的小鸟,在王铁生和穿山熊的注视下,哼着小调,兴高采烈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东西不多,一些随身的衣物和洗漱用具外。
至于女人们送来的一应补品,我是不打算带走,分给两位粗狂病友少许,多数都让林叔帮忙,陆续带回茶楼给孟茜尝个鲜。
丫头还小,正处在发育期,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才是。
说起这个小妮子,最近两天我很是奇怪,她跑来病房陪我的时间稍有缩短,一次大约只有十来分钟,很像是偶然路过看两眼的意思。
可实际上却不然,因为来的频率大幅增加,从茶楼往返医院一天能跑三五躺之多。
我似乎感觉得出,小丫头应该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想来也都是那些感谢语,之所以没开口,可能是因为脸皮薄吧,或许没有好机会,总之每次她都是脸上含着笑,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直到离开。
晚饭时,林叔如约为我们送来大餐,薄皮大馅的芹菜饺子,油碟酱醋一应俱全,还剥了好大一把生蒜头。
饺子量很足,整整装满八个餐盒,少不了一百三四,算上王铁生那俩饭桶也吃不完。
也因为我明天即将出院,该打的针、该吃的药,也都在天黑之前消耗完毕,于是喝酒也不再遮遮掩掩,医护人员不会多说,想必楚菲知道也不会多管。
所以,这一顿有白、有啤,还有红,香烟也管够。
一开始吃饭的时候,大家随意聊、随意吃喝,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林叔说郑国祥今天代表供暖集团,以我的名义向孟家发放了慰问金后,穿山熊便拉住王铁生不再多话,俩人只顾着闷头吃饭,甚至连酒都不多喝了。
因为,老人家的语态充满了辛酸,话说得很简短,声音也很低,貌似同桌吃饭的王铁生和穿山熊根本没注意到,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但我不能佯装不知,老人家那份发自肺腑的真诚感谢,让我无比动容。
林叔说,慰问金有三万,郑国祥和董三炮俩人私下援助两万,还有我所在的内务部集体捐款两万,最后加上我所赠与的三万,不多不少整十万块!
同时林叔也坦言,如果没有我李晨的面子,郑国祥他们才懒得搭理孟家人死活。
如果没有我李晨,内务部的秀才们也不可能慷慨捐钱。
甚至,没有我李晨,连官司都打不赢,说不好最终还要赔出多少钱,甚至被活活逼死都有可能。
听着林叔的夸赞,看着他欣慰后的泪目,我是三分惭愧,七分悲叹,一些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是啊,如果我不认识曹静玟,不是楚菲的知己,不是柳忆美的前夫,那么整个供暖集团上下,又有谁买我的账呢?
可能是酒喝得有些急,话题也有些沉重了。
渐渐地,我和林叔二人,把好好的一场饺子宴,硬是喝成了消愁酒。
林叔沉默独醉,我也是端着酒杯不言语。
回想过往,我也曾满怀欢喜的去憧憬幸福。
可现实太残酷,总是将我从美梦中唤醒,并且一遍遍地提醒着,我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个失去音乐助教的小提琴手,一个离过婚的单身汉,一个连女友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这样的我,竟然能得到别人的夸赞,还真是颇具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