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时,尸孙佼已经踏进厅中。明三丙赶紧缩去一旁,七个鬼修都从座上起身。先前人人都面沉如水,此时人人都笑逐颜开,先迎上去团团围住,又七嘴八舌地问“法王可是又缺了点儿什么”。
尸孙佼气急败坏地把他们拨开,走到主座上坐下,劈头就骂:“缺个屁!缺条命!冥服翳,你们是不是在商量怎么杀殷无念?商量得怎么样了?!”
几个鬼修面面相觑,冥服翳连忙叫:“真人,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对法王可是忠心耿耿,怎么会想杀他?!”
“放你妈的屁!”尸孙佼刚大骂了一句,立即感到这怒火勾动心中魔念,叫他脑子一阵恍惚,神魂那些被火灵之力压制的黑焰也腾的一下燃了起来,烧得他的形体摇摇欲散。
他赶紧屏气凝神调息一会儿,才缓了口气:“你们当我乐意再给殷无念做鬼将吗?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已经疯啦!他不但自己想去死,还要拉着我去死——给我说说你们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我好给你们参详参详!”
冥服翳愣了会儿神,忽然又笑起来:“真人,你这是在试咱们的忠心吧?哈哈,要不是我够机灵,从你的话里听出破绽,咱们真个儿要说几句法王的坏话啦!”
尸孙佼皱眉:“破绽?什么破绽?”
“你说他不但自己想去死,还要拉着你去死。”冥服翳矜持地一笑,“可要是他真想去死,你还要我们杀他做什么?哈,你说漏嘴了!”
余下六个鬼修听这话也先愣了愣,脸上随即露出死里逃生的庆幸之色。
尸孙佼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从前喜欢学殷无念骂旁人是蠢材,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自得。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这些家伙都要比自己还聪明一点儿——他沉默片刻,抚抚胸口、又缓了缓气:“这是打比方,冥服翳,你知道什么叫打比方吧?我是说殷无念现在已经失了神志,要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七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一个鬼修笑嘻嘻地说:“真人你从前总说你的才智不在法王之下,咱们也都知道。可要是他真像你说的那样失了神志,早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又何必叫我们去杀他?”
另一个鬼修也笑:“真人,你要是用这种法子来试我们,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尸孙佼咬牙切齿地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好吧。其实我是来问问你们,最近可有什么供奉向法王表示诚心的。”
众人登时松了一口气,真个儿眉开眼笑起来,赶忙将之前取出来的东西奉上。尸孙佼一样样接了,却不看那些东西,只盯着这七个人。等全收入纳戒中,才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去了。
他眼下是筑基境,并不能驾云飞腾,因而只敢在幽冥殿周边行走——要离了这个范围,说不定就要被哪个不知深浅的蠢材给杀了。可他一想到“蠢材”这两个字,心里的羞恼就更按捺不住了——在罗敷山,殷无念诓自己回幽冥殿传话的时候,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也跟冥服翳那些人的蠢样子没什么区别!?
……之前他说叫自己喊人月内来杀他……是那时候就料到这群蠢材绝对成不了事了吗?!
要在从前,尸孙佼并不很怕办坏事——顶大不了多受些炼魂之苦。一天一共也就十二个时辰,还能多到哪里去?何况被兵主炼魂,正是鬼将修为增长的主要方式。
可现在他他妈的开始修那个什么混元魔体了。
搞不好是要要命的!
他索性在冥服翳洞府外的崖头歇下,心想要不要再去找那白骨娼妇——之前殷无念使用神通引动她心中魔念,可白骨看起来并不信他的解释,甚至因此发火。
那她会不会对殷无念起杀心?毕竟就连冥服翳这种货色都在打算把他除掉的!
可他再往崖下看,只见一片黑雾当中磷火闪闪,尚未完全修出神志的骷髅、僵尸、乃至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都在其中游荡。此地去白骨的洞府足有数百里……依自己如今的修为,只怕没走到那儿,就要留在寂幽海内无处不在的黑雾里了。
就在这时听着身后一阵轻微的咯啦声。尸孙佼猛然转身:“谁?出来!”
一个眼眶中闪耀幽绿色鬼火的鬼兵立即现了身,不等尸孙佼掐起指决便拜伏在地:“大护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