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看——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形体快要散了,脑袋飘飘忽忽升到殿顶、脖子以下都化成了一团黑云。作为鬼族,他对着情形再熟悉不过。这是要散了魂魄,形神俱灭了!
他妈的,殷无念他转个屁的性子!他还是在出那铁像的气!
但尸孙佼已经轻车熟路,张口就来:“法王饶命!”
殷无念捏着那枚血色指骨看他:“你看,尸孙佼,这就是做鬼修的坏处。要我没记错,你从前出身无想天附近的一个小宗派,是被同门给杀了的。你因为对他的怨恨而成了鬼修,就一直在我手底下做事。可这六十多年来,你已经做了寂幽海大护法,修为更是远超从前的仇人——你干嘛不回去屠了他们满门?”
尸孙佼盯着他手里的指骨,老老实实地答:“是因为我要是回去杀了那仇人,我的执念或许也就消了。执念一消,鬼修存身之基不在,就要魂飞魄散了。”
殷无念点头:“对。那你知道你这回重新凝聚神魂,麻烦在哪儿么?”
“我……”尸孙佼想了好一会儿,生怕自己一答错,就当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最终只能说,“我这回的执念……是法王你。”
殷无念从宝座上站起来:“好。再问你,如你一样的鬼修,想要摆脱这种执念的束缚,该怎么做?”
这些问题对于鬼修而言,好比吃饭喝水之于人类,没有不知道的。尸孙佼实在搞不清楚殷无念究竟想做什么——他早就报了仇,又随时可以折磨自己、打散自己,还在问这些做什么?
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答:“像人修炼道心一样淬炼执念,等着有朝一日更进一层——从前我恨那个杀了我的,往后就恨天下人修,恨不能将其杀个一干二净……如此就既能滋生怨气供养自身,又不至于真个儿做成了,叫自己魂飞魄散。”
殷无念拍手:“说得好。这就是为什么鬼族当中少有飞升的——这法子倒是可以保全自身,但这种执念不除,心魔始终放不下,渡劫时就必死。所以能不能证真仙,打你们凝聚神智的时候就已见分晓了——像白骨夫人那种为情所困的,日后说不定执念变成个什么度尽众生,遇到天劫的时候自然也就省力多了。”
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实在太难受,尸孙佼到底忍不住了:“……法王,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给你个机会摆脱鬼修的这种缺陷。”殷无念微微一笑,“我跟你要火灵妖丹的时候,你该是猜到我找到什么法子重修了吧。那现在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做你的鬼修,叫我用这东西炼你的神魂、天天活受罪,好稳固执念精进修为。二是练我这功法,也许修到最后再也用不着担心什么执念不执念——渡劫飞升,与天地同寿。”
“法王你……要传我你自创的功法!?”尸孙佼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怎么,看不上?”
尸孙佼赶紧说:“不是不是。法王你自创的,必然是可以开宗立派的正宗功法,只是……这个,小的没想清楚——干嘛传给我?”
“因为是我自创的啊。”殷无念皱眉说,“要是哪里不对劲,把我自己练死了怎么办?所以咱们一起来吧。要是行得通、等我觉得用不着再拿你来试了,我就不教你了。要是行不通,哼——”
他看了一眼宝座旁的铁像:“就当你给这玩意赎罪了。”
妈的,果然是在做梦。殷无念也还是殷无念——只要有人得罪了他,他必然会笑嘻嘻地、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可尸孙佼还能说什么呢?
只好尽量把八字眉往上抬,做出个喜庆相:“法王的神功,哪会有一个不字?求法王快把这神功传我吧!”
“哦,这可是你自己求我的。”殷无念伸手在指骨上一弹,注入一缕火灵之力,将尸孙佼飘飘荡荡的神魂立即凝成从前的样子,却也令他大叫起来:“法王,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