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是可以活的这么自在、这么轻松的。
不必思索恩怨纠葛、不必考虑爱憎情仇,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刀下去,眼下……一切的情况就和先前截然不同了。
轰隆,又是一声声的闷沉雷鸣。
只见那偶然闪过的电光照亮了黑暗的世界,和那无垠的天地相比,越阳楼那身后被拉扯极长的人影,竟是如此渺小而不起眼。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他想起‘赤壁赋’中的这一句,长久不语,沉默的拎着手中的人头,走进到了祠堂之中,将那些破碎的不成样子的灵位碎片扫开,把‘白渡子’放到了案桌上。
忽然间,越阳楼开口:“仅仅是头被摘了下来而已,我知道你还没死。”
案桌上白渡子的人头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无力:“但是也接近了,不是吗?既然已经开始斩我见道,到了这个关头,极尽一跃,不成道,即是一抔黄土罢了,纵使以[仙砂返魂箓]之能,亦是无法挽回已逝之物。”
“那你后悔了吗?”
越阳楼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眸子紧紧盯着白渡子的眼睛,想要从中抓住他每一分的神色变化。
……
然而,他最终无果。
白渡子笑道:“这么浅显的问题,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
“即便落到如今的地步,你心里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越阳楼语气出奇的平淡:“虽然结果彻底偏离了原本的预计,但因为我此刻胜过了你,这对于想要复兴北道门的便宜师傅你来说,却反而则更是证明了北道门后继有人了。”
“吾道长不孤也~”
假如不是没了手,此刻笑吟吟的白渡子,想来应当是要跟着鼓掌的。
虽然相处的时间可能都不到一天,可就像是真正的师傅一样,他见到越阳楼胜过了自己,不仅没有怨恨,反而还心里还满怀着喜悦。
他道:“此番要斩我见道,具体的苏醒时间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只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身已经成就的劫境修为倒是不可能再退转了,不管逆徒你究竟怎么想,待到你也达到劫境之前,只怕是都无法真正来弑师复仇了。”
“所以呢?然后呢?”
越阳楼表情平静,这是他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的事情,即便从白渡子自己的口中说出,现在也是不足以为奇。
“为师只是想说……”
他顿了顿,笑意变得愉快起来:“假如不想以后再身处这样的暗谋之中,重复一样的结果,在为师重新苏醒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这逆徒,就想尽一切办法来提升实力,阻止为师吧。”
越阳楼呵出一口气,嗤笑道:“纵使没有你这老货来说,我也一样不会停下来的,这也和彻底要杀死你无关。”
“好……那就这样吧、”
案桌上,白渡子的那颗人头像是放下了最后的心思,长呼出一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道牒早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之后,悄然闭上眼睛,鼻下,就再无声息。
寂静中。
他的‘死亡’没有任何的奇异。
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一样,这个导致无功县数千人化作活尸、漆水村背后十几年来无数“牺牲”为祭的疯癫道人,也就这样轻易的,被沉默的越阳楼,找了个空地挖坑踢进去,留个土包和大青石块,算是称得上轻易的葬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