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
洒金巷陈府门房内,堆满了各色乡土气息浓厚的礼品。
有柿子、梨子、马蹄,炸的各种果子,带着泥土的萝卜,沾着鸡屎的鸡卵,角落里还有被捆了翅膀的活鸡活鸭。
这些东西,有的桐山百姓听闻令人大病后通过四通客运邮递来的,也有数月前遭了灾的蔡州灾民专程跑一趟送过来的。
后宅涵春堂。
经过数日休养,靠在床上的猫儿脸上终于褪去了青灰色,渐渐恢复了红润光泽。
床边,太奶奶和玉侬坐在杌子上,后者挺着个肚子,嘴巴足有半刻钟没停了,“姐姐姐姐,你莫要不信!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城外真有人为你修了庙。姐姐病的最厉害时,为姐姐烧香的人排出几里地
前几日,姐姐好转,城里商户募集了一笔钱,说要把那座令人娘娘庙重新整修哩。”
玉侬那张肉嘟嘟的嘴巴犹如租来的一般,嘚啵嘚啵一刻不停,“现下城里城外都在传言,说此次水患之后,咱蔡州没有瘟疫,全赖姐姐,是姐姐得了这场大病,替全府百姓挡下了疫病”
“我哪有这般本事”
猫儿被夸的实在不好意思,难为情的应了一句。
“真的呢!这又不是我说的,不信你问太奶奶”
玉侬一侧身,双手捉了太奶奶的胳膊晃了起来,“太奶奶,玉侬没说谎吧?伱快告诉姐姐”
“是,是,你这丫头,别晃了,要把太奶这身老骨头晃散了。”
太奶奶宠溺又无奈道。
得了太奶的证明,玉侬仍不满意,又转头看向了在屋内书写公文的陈初,“公子,奴奴没骗姐姐吧?”
陈初从案牍堆中抬起头,笑道:“是,我可以证明!”
他正在奋笔疾书的,是此次出征获得嘉奖的名单以及奖赏办法。
偌大陈府,陈初自然有自己的书房。
不过,自从猫儿苏醒后,陈初几乎寸步不离待在房中,便是办公场所也搬到了猫儿卧房,仿佛是担心一眼看不到,她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倚在床上的猫儿,往埋首案间的官人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抹好看弧度。
一旁的玉侬不知怎地说起了陈初刚回家那日,“秦妈妈事后说,公子拎着刀,感觉随时会杀人似的,即使隔了老远,秦妈妈也吓坏了。幸好婳儿姐姐哄着公子,拿走了他手里的刀”
猫儿虽未亲见,只一想也猜到官人当时肯定是害怕极了,才做出迥异平日的举动。
设身处地想一下,若是官人病危,她只怕也会吓的六神无主.还好有蔡姐姐在。
想起两人差点阴阳两隔,猫儿不由鼻子一酸,可她还没哭,说着话的玉侬却落泪了,“姐姐,往后你可要保重好身子呢”
她这模样,倒让猫儿的眼泪憋了回去,取笑道:“快做娘的人了,动不动还哭鼻子.”
“嘿嘿.”玉侬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揉了揉鼻子,娇憨一笑。
“对了,蔡姐姐呢?”
“她回去了.”
“呃”
翌日。
陈府见翠堂书房,陈景彦、蔡源、西门恭轮流看完陈初撰写的嘉奖办法,西门恭和蔡源无异议,只有陈景彦小心提了一句意见,“元章,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觉着不过,前线将士卖命护家园平安,给军属一些荣誉算‘过’么?”
陈初的态度很坚决。
陈景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陈初给予军士的荣耀直逼文人‘得中皇榜’的排场。
这让身为士人一员的陈景彦天生有些抵触.
大周时,有执宰曾言: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
军士是啥人?
是百姓口中的‘厮杀汉’、前朝军衣为红时也被称作‘赤佬’,他们岂能和读圣贤书的士人相比。
更不妥的是,陈初不但要嘉奖中层军官,就连许多大头兵和低级军官也在嘉奖之列。
“非是我不愿奖赏军士,我觉着大可给他们多赏赐些银钱,实没必要搞的如此隆重。”陈景彦辩解道。
“三哥,我却不这样觉着。物质嘉奖需有,精神层面的荣誉同样需要。只有让军士们感受到被爱戴、尊敬,他们才知为何而战。若将士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回乡后却被人背后骂做‘杀才’,将士们心中如何能甘?只怕再有兵乱,将士们也不介意调转刀把向官吏商户动刀”
这话,已隐隐有几分威胁之意。
“你看,我又没说不同意嘛,那便照元章的意思办吧.”
“呵呵,好,寿州初定,我已传令,命两营军士和一千民壮驻留当地,其余将士返乡。九月初十入城,劳烦兄长们筹备一番吧”
九月初三。
一早,一队队骑士从蔡州城四门鱼贯而出。
每一支小队都有五名军士、一名差役、一名文吏组成,马背上又驮着大小、形状不一的物件,都用红布包裹着,有些看起来像礼盒,有的看起来像牌匾。
由于人手不足,宝喜(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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