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各种抽搐的方式,似乎是在冷笑,似乎是在癫笑,又好像是在发狂,那样近乎扭曲的神情,简直是难以描绘,全然不似一位帝王应有的仪态。
一刹时,庄严的太极殿上,清寂无声,安静得唯有呼吸之声。
“真是奇闻呐,大周第一战神,居然也能着凉。”
猛然间,萧长耀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仿若深夜中的枭唳,有些狂放,也有些震撼,以至于众臣们的身体在笑声发出的那一刻,竟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当所有大臣的目光再次汇集到丹墀上的大周天子萧长耀时,大家惊异地发现,陛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平静若水的神色,充溢于面颊之上。
“既然病了,那就派御医前去诊治,替朕转告秦王,让他好好养病,为国珍重,朕……与他,来日方长。”
“是,陛下。”
杨清越诺诺而退。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萧长耀面无表情地一展龙袍。
“恭送陛下!”群臣起身行礼。
萧长耀离开御座,沉缓地步下丹墀。忽而,天子脚下一绊,身体晃动,险些站立不稳,一旁随驾的雷皓见状,马上扶住了帝王的龙体;就这样,一行人快步走下丹墀,在文武百官的凝视之下,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千层宫阙的尽头……
显阳殿中,香烟氤氲,紫雾缭绕,一代帝王峻拔的身姿,孤独地凝然立在窗前,满目萧然。
“阿瞒,朕与你……,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
原野之上,永平猎场。
朔风劲急,寒冽的北风,席卷过衰草遍野的京畿围场;苍黄的野草,被迎面刮来的呼呼狂风,折磨得纷纷偃倒,哗啦啦响成一片。
一时间,开阔的旷野上,风吹草低,风行草偃。
时下,凛冬正盛,入夜一场北风肆虐,到了清晨,整个永平城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竟然落满了一层雪砾。拒马河的水流,横贯靖北行营,它刚刚甩脱了连日大雪的束缚,变得喧嚣起来,欲以野马奔腾之势,冲向远处的松林之间。
从永平城沿拒马河溯流北上,便是沟壑纵横,草木蔽天的永平猎场。只见,漫山遍野,铺满无数落叶,树干上残存的积雪,在风中挣扎,放眼望去,尽是苍茫一片。
早在先帝在时,这里,便是秦王殿下策马打猎之所,方圆数十里,皆有靖北铁骑布控,寻常百姓不许进山。
当时,广袤的猎场上,放养着各类禽兽,基本以鹿、麋、羊、兔、獐为多,更有几头蓄养的花豹和黑熊,以及少许的老虎、野猪,混杂其中。
山林沟壑间,野鹿飞驰,鹰犬相逐。
突然,前方烟尘滚滚,骏马奔腾,马蹄声越来越近。
飕!
但闻霹雳弦惊,一支羽箭破空飞出,一头母鹿应弦而倒。
清脆的马鞭之声,旋即在山谷回荡,余音不绝。随着马鞭声起,一袭白衣策马而来,雄骏的飒露紫,驮着一位白衣男子,飞马纵跃,一骑绝尘,马蹄卷带的尘土,亦被远远抛在身后。
当这匹飒露紫迎面贴近那头中箭倒地的母鹿时,马上的白衣男子,紧夹马腹,缓缓放下手中长弓,飒露紫顿时前蹄腾空,一声长嘶之后,便如雕塑般耸立定格。
天地间,萧长陵孤身策马,一抹白衣翩然的身影,挺拔地矗立在苍穹之下。他端坐马背,那笔直的身躯,自始至终,岿然不动。
靖北之王策马而立。
只见,在微光映射之下,萧长陵的双臂之间,一对银色滚云护腕,缓缓垂落,犹如山岳并峙,不见有丝毫颤动,唯有沉凝不动若山的赫赫雄风。
风声正劲。
萧长陵今天轻衣简装,头戴束冠,冠上飘着一条镶嵌有十二颗白玉东珠的络带,内衬一袭白色窄袖戎衣,一身玄焱罩甲,脚蹬流云战靴,腰系白色革带,左右饰有白瑜双璧,悬佩古色斑斓的承影剑,手执长弓,鞍前携着一壶羽箭,看上去分外精神。
这样一身精干打扮,再配上萧长陵座下那匹飒露紫,远远望去,愈发显得这位靖北之王英俊潇洒,峻秀清逸;近观,只见他面如朗月,剑眉星眸,眼神之中透出一抹睿智的光芒,无愧王者之姿。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怒马长嘶,萧长陵的身后,骤现大批马队,无数匹黑色的骏马,扬起雪白的马蹄,踏在永平猎场茸茸的草地上,蹄声铿锵。
那是整整三百铁浮屠,黑盔,黑甲,黑色骏马,黑色长枪……
即使到了冬天,永平猎场依旧宛若仙境,一驰入这树木葱郁的山林,萧长陵就顿觉活力倍增,他纵马扬鞭,弯弓驰射,麾下的三百铁浮屠,亦是如狼似虎。一彪人马穿山越林,铁骑卷平冈;自打入京以来,萧长陵从未像今天这样畅快,此时此刻的他,于策马狂奔之间,仿佛又重新寻回了当年领兵灭楚时的热血豪情。
这时,为首的两名铁浮屠骑士,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母鹿跟前,正欲将其抬起;然而,当这两人弯腰屈身的那一刻,他们却奇迹般地发现,钉在母鹿身上的那一箭,箭尖楔入后脑,箭杆则从母鹿左眼刺出,汩汩的鲜血,染红了羽箭箭镞。
“大王好箭法——”
顷刻间,三百铁浮屠,振臂高呼,欢声雷动;明晃晃的枪尖,在淡薄日光的照射下,映出大片寒芒。
铁骑簇拥之中,萧长陵巍然如山,依旧高踞马背,虽出身皇族,但却背脊峻拔,身形伟岸,鼻梁高高挺起,眼神凌厉,一身白衣胜雪,熨帖的穿在身上,越发显示出一代枭雄卓尔不群的凛然之气。
长风呼啸,卷起了靖北之王飘逸的一袭白衣,吹动着他乌黑的头发,撩乱心扉。
……
日月山河,白衣将军信马游缰,投下一道断雁孤鸿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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