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逃亡路上,不知掺杂了多少亡魂的哀嚎,孔昭遍体鳞伤,咬着牙,活了下来,到了东齐……
隆冬临至,孔昭蜷缩在一座陌生县城的街头,目光空洞的望着别家屋舍中的灯火,哭了,将头埋在双膝间,哭得伤心欲绝。
那时他在想,若没有战争,或许他也待在点着灯火的屋子里,一旁放着取暖的火盆,母亲在做针绣活儿,父亲抽着旱烟,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今年的收成,阿姐则给他说些邻里乡间的趣事,陪着他嬉戏玩耍。
然而,这些都回不去了……
风更大了,雨也在深夜里悄然来临,雷电在天空中翻滚,轰鸣不断,单薄的布衣抵御不了寒冷,饿了一整天的他,思绪仿佛也被寒风冻结,眼皮沉重,好似随时都可能垂下。
浑浑噩噩间,他听见了有人在轻唤着他,艰难的抬起头,双眼开着一条缝,借着空中闪过的雷光,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个老头儿,瘦瘦黑黑,尖嘴猴腮,但笑起来却很是和善,露着两颗大板黄牙,手中握着一个干饼递给他。
他看了那老头一眼,抢也似的接过干饼,狼吞虎咽起来,饼子十分硬涩,划过喉咙并不好受,那老头儿也在一旁叫他慢点吃。
“孩子,跟我走吧!”
那老头等他吃完后,再次将手伸了过来,这次却没有在拿着干饼,那一刻,孔昭很犹豫,见识过人心险恶的他,再也不复以往的纯真。
所以他怕,他怕这好心的老头儿实则并不好心。
可是当他对上那双混浊却又满含真诚的双眼时,竟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来,搭在了老头儿的手上,老头儿的手并不宽厚,也不干净,指缝里还藏着污泥。
手不干净,心却是干净的。
一路上,他们也没说上几句话,但却也知道了老头儿的名字,李怀仁,有个外号,叫贼老头。
“贼老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世间有那么一些抬头可触天的人物,看天地很大,看众生很小!”
“我就纳闷了,你说你书没读过两本,咋嘴里总能蹦出一两句大道理呢!”
“至少这道理在我听来,十分有道理。”
“对了,前两天赵老道给我算了一卦,说我近日会得贵人相助,龙飞九天,这老小子算卦就没准过几次,不过,我还是信了两分。”
“不说别的,多少有些盼头不是?要是当真如他所言,那我……我就拼命往上爬,爬到最顶峰,这样或许我不会过得快活,但绝对有资格让不让我快活的人,比我更不快活。”
“况且,我站的高了,天下闻名,举世皆知,指不定还活在世上的阿姐,一眼就瞧见我了呢!”
“贼老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阿姐,想她还活着吗?是否嫁人了,给我生了大胖侄子没有?”
“还有白屠那老匹夫,未等我去报仇,便已寿终正寝,正是够便宜他的了。”
山风拂过脸颊,泛起丝丝凉意,孔昭抹了一把脸,再次猛灌了一口烈酒,仿佛只有烈酒,才能烧尽他胸中的郁气。
“施主,我说,大清早你瞎嘀咕什么呢?平白扰了贫道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