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小孩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立即吃痛,便惊呼着散开,谢晋则借机翻起,仗着手中木棍使劲朝刘直几人劈去。
刘直见了,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心想为了谢晋这小子太莽了,若是因为几个枣子被木棍削着,也太吃亏了,便喝了一句“小野种,你等着!”就招呼着一众兄弟溜出了树下,消失在雨中。
谢晋大喘着粗气,甩了甩酸痛的四肢,将木棍一丢,还不忘整齐了一下衣衫,就盘腿坐到老人身侧,拧着眉头,靠在树上,看着硕大的皂角叶发呆。
老人没有丝毫心疼的意思,一边数着手里的枣子,一边幸灾乐祸地朝谢晋道:“怎么?昨晚又偷偷觉道了?”
谢晋没好气地回了一声嗯,又不愿露怯,接着问了一句:“说书说得多了,多知道些修行的事就了不起?”
老人也是不服输,要强地挺了挺腰板,拍着胸脯,回上一句:“没准老夫就是那书里的剑仙呢?”
“剑仙会骗小孩的枣吃?你要真是剑仙,那我也是帮剑仙打报过不平的,岂不是更厉害?”谢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找回了面子,从老人手里接过几颗枣儿,就窜进了雨帘,奔着家里跑去。
临到了家门口时,却是想起了什么,黯然坐在门前石阶上,掏出怀里的诗册,低低吟诵着从老人那说书抄来的诗词,迷惘出神。
这叫谢晋的少年,不是小河镇的本地人家,小镇上的人们只知道,七八年前,一位衣着褴褛的俊秀剑客和一位白衣女子,匆匆将少年送到这里,置办了一间宅子,就被后面赶来的一帮人带了回去。
往后的日子,每年都有人送来银两,虽然衣食无忧,但终究没个大人陪在身边,自然容易招来其他孩子的欺侮,把他当无人管教的孤儿来看。
却不想这谢晋虽然看着文弱,力气却是比得上两个同龄人,单打独斗,谁也占不着他的便宜,所以遇见他都是一窝蜂的就上。
倒是应了那句俗话,乱拳打死老师傅。更何况,还只是个少年。
不知不觉已经十四的谢晋,日子尽管悠哉游哉,衣食无忧,但是很好读书,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银两,全都托人换了书籍。只想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里自有神仙术,兴许能帮自己重新觉道,开出一座道山来。
将来不说冠绝一方,好歹也能回到临安,替爹娘讨个说法。
只是每每想到这,谢晋便不由的忧从中来。
自有修道始,凡能修行之人,在觉道时都能觉醒出一座道山来,这道山的大小便象征了这个人对于道成就的高度。
有人见千岩万壑,有人见翠峰如簇,有人见层峦高耸郁嵯峨,有人见玉门山嶂几千重……
这道山越高越奇越险越长,则道愈高愈奇愈强愈远。
而在山的那边,还有一片道海。
山大则海阔!海阔则道广!
谢晋很幸运,是能觉道的那一小撮人,但他也很不幸,他没有道山,只有一块大青石。
“累土毫末,九层合抱。千里之行,足下非早。觉道十年,读书十年,何处不是青山?”想着父亲托人捎来的信里写的两句话,谢晋心里更多了一点不甘。
深夜,月光落在大地,好似扑洒了一片银纱,月夜温凉,弥漫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安静的小河镇,除了几声时而响起的犬吠,再无任何声息。
房舍内,已经睡下的谢晋却是满脸的不安,头不停地晃动,却晃不走那熟悉却惊悸的画面。
富丽堂皇的大厅,老妪的蛇拐挥舞,娘亲啜血跪地,叔父举着长刀狠狠劈下,父亲手中的长剑就要朝着心口扎去。